但随即,昏迷前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脑海!
谭家灵堂的惨状、银翼侯的暴行、那恐怖的钢铁怪物、诡异的铁蒺藜风暴、千刀万剐般的酷刑、最后那遮天蔽日的巨剑阴影……
恐惧、绝望、仇恨……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瞬间攫住了她!
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艰难地探向自己的袖口深处。
那里,藏着无色无味无嗅的奇毒“牵机引魂”。
就在这时,那个捣药的老妇人,头也未抬,沙哑而平静的声音却清晰地响起,如同看穿了她的一切心思:
“省省力气吧。”
“你现在强行催动‘牵机引魂’,只会让你好不容易吊住的那半口气彻底散了,神仙难救。”
李雪晴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刺中!
这老妇……不仅知道她要下毒,还精准地点出了毒药的名字!
这绝非寻常!
老妇人停下了捣药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火光映照着她布满皱纹、却依稀可见年轻时轮廓的脸庞。
她看着李雪晴,嘴角扯出一个带着复杂意味的、近乎于叹息的笑容:
“你的毒术,可是我教的。”
“就算你已经出师,可知徒莫如师,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当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完全映入李雪晴的眼帘时,她如遭五雷轰顶!
李雪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牵动伤口让她痛得闷哼出声:
“师……师父?!”
李雪晴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
“您……您竟然……还活着?!”
李雪晴的眼中涌动出各种复杂的情绪,心中也百感交集。
到了最后,还是感动占据上风。
那张本以为早已天人永隔的面容,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还是在她最狼狈、最濒死的时刻。
这让她也难免感到眼睛开始湿润。
老妇人拄着石杵,颤巍巍地走到李雪晴身边坐下。
火光下,她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每一道都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更让李雪晴心头巨震的是,师父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死灰之气,眼神虽然依旧清亮,深处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衰败。
“是啊,还活着。”
老妇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淡然:
“不过……也快了。油尽灯枯,时日无多啦。”
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拂开李雪晴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乱发,动作带着久违的、属于母亲的温柔:
“你我师徒一场,缘分浅薄,过往龃龉甚多。本想着临死前,偷偷看你一眼便好,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没曾想,老天爷倒还给我留了个机会,让我这老婆子还能……再救你一次。这缘分,还真是……未尽啊。”
李雪晴看着师父脸上那挥之不去的死气,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凉,心中翻江倒海。
愧疚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想起了曾经的顶撞、争执、负气离开……原来师父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甚至在生命的尽头,还为她挡下了致命的杀劫!
老妇人倒是洒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看透世事的豁达,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活到我这个岁数,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况且……”
她的眼神望向洞外沉沉的夜色,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老天待我不薄,还给了我一个……延寿的念想。”
“盗圣那老不死的家伙,也还活着呢。他为了救人,亲自出山组织了一场大行动。嘿,我这把老骨头,也被他拉去凑数了。”
“若是……若是成了,说不定还能从阎王爷手里,再抢回几年阳寿。”
李雪晴听到盗圣这个名字,如同被毒蝎蜇了一下,眼中的温情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寒与刻骨的厌恶!
“乱臣贼子!罪该万死!”
盗圣可是大虞王朝通缉的钦犯,其曾冒犯大虞皇室尊严,罪无可赦。
她对于师父跟盗圣这种败类混在一起,难免心中不悦。
老妇人看着徒弟瞬间变脸,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疲惫地摇摇头:
“你呀……还是这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