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原则高于一切,亲情都要往后靠。
而苏清璇的性格,也和她母亲如出一辙,几乎从未开口求过母亲办任何私事。
这也避免了吴新蕊的为难。
从这一点,两人确实是亲母女。
“清明,云州那边,最近在筹备一个高新技术产业的论证会,这事和你有关吗?”
吴新蕊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刘清明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黄文儒的动作这么快,更快的是岳母的消息渠道。
“是的,不过我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黄文儒还没向我正式汇报,”吴新蕊的语气很平淡,“不过,省科技厅的同志向我反映,云州市召集了省内顶尖的一批专家学者开了个座谈会,内容很前沿,主要和信息技术有关。我一想,这背后没准就是你的主意。”
刘清明苦笑了一下。
“我是这么想的,先和黄书记私下交流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如果他觉得可行,我们再一起向您汇报。没想到,您已经知道了。”
“也是碰巧。”吴新蕊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你有什么具体的方案吗?”
“我正在撰写一份相关的材料,”刘清明坦然道,“准备让体改司的同事,以他们的名义,提交给国院信息化领导小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吴新蕊显然是被“国院信息化领导小组”这个名字给小小地震了一下。
“什么内容?”她追问。
“关于芯片制造中的一项关键技术,光刻机。”
刘清明没有隐瞒。
“我认为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也许能一举改变国内相关产业薄弱的现状,打破西方在未来二十年的技术垄断。这不仅能大幅度减少我国的外汇支出,更重要的是,能让我们在高精尖技术领域,实现一次真正的突破。”
吴新蕊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她被刘清明描绘的宏大蓝图给惊到了。
“所以,你想把这个项目,放到清江省?”
“我只有清江省的关系。”刘清明回答得很实在。
吴新蕊似乎轻轻笑了一下,“这倒是句实话。有什么困难?”
“最大的困难,是钱。”刘清明直言不讳,“这项技术的投入是巨大的,我担心专家组在评审的时候,会以这个理由直接否决掉整个计划。”
“有多大?”
“两个方面。一是人才投入,国内目前没有成建制的相关专业人才,需要到欧美等地的顶尖高校和企业去挖人,薪水必须给足。同时,要在国内的几所顶尖大学,比如清京交复,立刻开设相关专业,进行人才的长期培养。二是研发资金,每年,至少需要十个亿。”
“十个亿……虽然不少,但对于一个国家级战略项目来说,也不是不能争取。”吴新蕊沉吟道。
“是美刀。”刘清明补充道。
“……”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刘清明甚至能听到吴新蕊那极力压抑,但依然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每年十亿美刀!
在2003年,这是什么概念?
华夏一个贫困省份一年的财政收入可能都没这么多。
“每年……都需要这么多?”吴新蕊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对。”刘清明肯定地回答,“这是我整个计划最关键,也是最脆弱的一环。我们看上的那家掌握核心技术的欧洲公司,本身实力并不雄厚。他们提出的这项技术,在业界看来也属于未经充分论证的新技术,风险极高。所以,他们缺钱,非常缺钱。而我们,恰好可以提供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一旦我们下定决心注资,明年就能看到初步成果,形成技术突破。这个机会,可以说是稍纵即逝。”
吴新蕊又沉默了。
她正在飞速地消化这个信息,评估其中的风险与收益。
“我知道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说实话,这个资金量,别说云州,就算是整个清江省,也绝对负担不起。”
“我知道。”刘清明说,“所以我正在想办法。目前,我有一个还不太成熟的概念,正想找您聊一聊,听听您的意见。”
“你说。”
“妈,您看。华夏加入WTO快两年了,我们目前正在非常积极地学习和融入西方人制订的那一套游戏规则。我们的整个体制,也在进行着在他们看来‘更加积极’的变化。”
刘清明组织着语言。
“我想,如果我们能表现得更加主动,更加顺从,让他们彻底相信,我们会一直遵循这个规则走下去,最终成为他们心目中那个最理想的、温顺的、低水平的全球加工厂。为他们源源不断地提供优质廉价的劳动力,同时,还能让他们在华夏这个十几亿人口的庞大市场上赚得盆满钵满。那么,他们会不会在某些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风险极高的领域里,放松警惕,给我们留出一些可以钻的空子?”
吴新蕊听着他这番有些拗口的话,安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