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儿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周围尽是惨遭折磨的冤魂和此起彼伏的哀嚎,一声声尖利的叱骂刮擦过她耳膜,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责她所带来的灾难,控诉她弃门人逃生的卑劣行径。
“没有!我没有!”
她一面心虚无力地辩解,一面绝望无助地捂紧耳朵,紧闭双目跌跌撞撞想要逃离这无止尽的噩梦,然而身周的重重人影与哀嚎却如跗骨之蛆,纠缠不去,径直灌入她脑海,她无比惶恐地跌坐于地,地下却是一片古怪的绵软,低头一看,竟是跌倒在了亲友的尸堆之中,阵阵浓重的鲜血腥臭扑鼻而来,让她止不住干呕。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在她后背上一下下轻抚,馥郁清新的玫瑰香气缓解了她烧心灼胃的难受,她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见林月如将她搂在怀中,待得见她清醒,焦急又关切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赵灵儿任由自己靠在她怀中,虚弱地摇了摇头,想起方才梦中所见,伤心恐惧便令她浑身止不住颤抖,抱紧了林月如,放声大哭道:“姥姥……姥姥死啦!”
老妖婆死了?!林月如闻言心神震动,虽说老妖婆蛮不讲理,对她又打又关,可数日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竟会说没就没了,不由得涩声问道:“我走的这些日子,你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时隔数日,仙灵岛上的灭门惨状却依旧历历在目,赵灵儿痛苦难言,语不成调,将数日遭遇一一说与她听,却仍因顾忌林月如而隐去了张四哥上岛打破禁咒之事。
林月如听她断断续续道来,心中嗟叹不已,心口潮湿温热的是怀中女子的泪水,她情不自禁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柔声安抚道:“别怕,你还有我。”
赵灵儿得了此话,眼中强行压下的泪水又奔涌而出,林月如见自己又引得她哭泣,满心都是自责,抬手擦了擦她面上泪水,却不得不问道:“那你日后作何打算?”
赵灵儿在世间已再无亲人,虽答应了阿奴随她去苗疆,可娘亲多半已不在人世,她依旧是孤苦伶仃一个,除了林月如身边,她实不知该何去何从,本想对她说:“自然是跟着你”。
可一想到她今日比武招亲,是要找个男子作夫婿,顿觉还是该离得她远远的好,她心中凄苦,沉默了一阵,终究闷声道:“我想去苗疆找妈妈……”
苗疆远在千里,她一个人如何去得,何况黑苗人虽在仙灵岛上失手,却绝不会将她就此放过,林月如几乎脱口而出道:“我陪你去!”
赵灵儿抬头望着林月如,泪光莹然,哽咽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月如眼神摇转,方才坚定的心志顿时一片茫然,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怜她孤苦无依,还是出于江湖道义,只得讷讷道:“我也不知道……”
她本想再问问赵灵儿她到底忘了何事,可想起她方才便是因自己的逼问晕倒,也不敢再开口相询,强笑道:“我答应过带你出来玩,就当是带你一路玩到苗疆好了。”
赵灵儿心中既是失落,又是感动,暗想:“她果真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她虽什么都不记得,却仍愿陪着我……”
想到林月如在她身边,她心中便难得安稳,她大哭过一场,早已是心疲力竭,经不住昏昏欲睡,林月如轻轻将她躺倒在床榻之上,她半梦半醒之间,感到身周温热抽离,喃喃皱眉道:“你别走……”
林月如不由得叹了口气,捞开她乌黑柔软的秀发,又再探了探她额头,温度依旧滚烫,轻声道:“你烧得厉害,我去找大夫。”
赵灵儿却是一刻也舍不得她离去,垂眼想了想道:“你别去找大夫好不好?我已服过药了,你知道仙灵岛的丹药很灵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林月如经不住她柔声哀求,又亲眼见识过仙灵岛仙丹起死回生之效,却不知那些丹药早已被尽数毁去,方才之言不过是赵灵儿挽留她的借口,握紧了她手道:“好,我不走,你乖乖睡一觉,我在这守着你。”
赵灵儿闻言,方才迷迷糊糊点头,握着她手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