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大宅外的演武场上搭起个一人余高的擂台,台上立着两根高大木柱,顶端拉着一抹大红横幅,横幅上书写“比武招亲”四个烫金大字,那横幅猎猎摆动,竟是被擂台上相斗之人的掌风激起。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擂台边缘,两把三十六斤的大铁锤轻轻提在他手中,舞得呼呼风响。铁锤笨重,那汉子招式却是虚实交互,让人眼花缭乱,只看得清一团黑影,寻摸不到铁锤究竟砸向何处,若是一不小心撞到,少则伤及脏腑,多则性命不保。
林月如一把长剑矫若游龙,在铁锤缝隙间穿梭来去,二人以快打快,叮叮咚咚瞬间已过了百十招,她见那汉子招式新奇,不愿以力拼力,存心要看破他招式,以巧劲获胜。
果真三百招后,铁锤虽仍晃得人眼花缭乱,但毕竟受兵器重量体积所限,难以花招迭出,林月如见他招式已屡次重复,只觉时机已到,右臂伸长,一招“飞将叩关”向前递出,长剑直取他胸口,那汉子急忙返身回护,两把铁锤从左右两面横胸挥下,便要砸向林月如前伸的右臂。
那汉子眼见双锤便要砸断美人修长的玉臂,难免骨骼粉碎,再无法复原,一想到若是此招取胜他便能娶了这林家千金,心中不由得十分遗憾。
他面露惋惜之色向林月如望去,却见她展颜一笑,明艳无俦,不见她右手有何动作,手中长剑却仿佛活物般向上一跳,从不可思议之处直取他下颌。
汉子大惊,若不立即躲闪只怕会被长剑穿颅而过,急急翻身向后倒去,只是他本就已被逼到擂台边缘,这往后一倒便直直跌出了擂台,狠狠摔了下去。
台下众人先是惊呼一片,随即被一群女子大声叫好的喊声盖住,林月如偏头看去,只见擂台一角彩衣纷飞,原是围了一圈少女少妇,见林月如转头望来,更是大声叫喊起来,林月如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扎起的长发一耍,掩饰般冲着摔下擂台的汉子道:“哼,真没用!”
若说往次比武招亲林月如还能在台上松松筋骨,好好打上几架,此次她却极不尽兴,只觉上台挑擂之人皆是会些三脚猫功夫的酒囊饭袋,还够不得资格与她过个一招半式。其实哪里是挑擂之人武功越发不济,不过她习得御剑术,对武学的领悟更上一层,是以越发无人入得她眼。
她在台上转了一圈,抬头望天一脸不可一世道:“喂!还有哪个欠揍的上来呀!”
台下原本闹哄哄一片,此话一出却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眼光紧紧盯着擂台之上,就想看哪位英雄还敢上台收了这个刁蛮千金。
林月如等了半晌,竟也无人敢来应战,更觉无趣,将长剑插还背上剑鞘,转身走到林天南身前道:“爹!这些家伙没有一个像样的,一点也不好玩,我们回去算了!”
林天南一直负手在台侧旁观,本是想好好挑个中意女婿,却见自家闺女出手没个轻重,屡屡将挑擂之人重伤,他大费周章为女招亲,必然不愿她与人结怨,江湖险恶,这些人虽武功不济,败于林月如之手,可谁知他们是否会有武艺高强的朋友兄弟,或趁人不备暗中使些阴毒手段加害于她。
他素来严厉,也不管是否当着众人之面,出口便教训林月如道:“如儿!你出手未免太重了!挑擂台的不是被你折断手,就是打瞎眼,谁还敢上来?”
林月如心想这比武招亲与其说是择婿,更紧要的却是挑选继承南武林盟主之位之人,岂能连她这三招两式都抵挡不住,何况她出手越狠,那些阿猫阿狗才能知难而退,不然一个个都轮番上场车轮战下来,累也累死她了,瘪嘴道:“又怪我?我可是女子,是这些臭男人太没用了!”
林天南见她口无遮拦,毫不领会他的深意,又急又气道:“爹三番两次替你找机会让你挑选丈夫,费尽多少心思?你从没有一次认真过!”
林月如听到“丈夫”一词心中不适,她一个人原本过得潇洒自在,为何偏要找个男子约束自己,指着台下道:“我才没有呢,你自己瞧!台下那些男人全部都畏畏缩缩的,怎配做林家女婿!”
林月如此言竟是将台下男子都骂了个遍,围观男子闻言个个面色不豫,却也只能心中腹诽,还是无一人敢上前挑战。
却在此时,只听一个温朗的声音道:“月如,我来跟你过招!”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个身材瘦弱的青衣书生,头戴雪白雷巾,手持一把折扇,端的是位温润如玉的佳公子。
他提起长衫下摆,沿着木梯缓步而上,待走到林月如身前,却被她略染薄汗,玫瑰般娇红美艳的容颜吸引住了心神,一时竟忘了本要向她倾诉的满腔肺腑之言。
林月如斜了自小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哥一眼,正要叫他退开,却听林天南已抢先道:“晋元,休要胡闹!”
刘晋元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对林天南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世伯,我没有胡闹,我是来挑擂的!”
林天南义正言辞道:“今日既是比武招亲,擂台上的得胜者才能娶如儿为妻,你不会武功,如何来挑擂?”
刘晋元手阴沉着脸,低声道:“你明知我不会武功,却以比武来决定月如的婚事,月如的终生大事怎可如此草率?”
林天南本就气林月如不能体谅他爱女深意,偏生刘晋元还在此时当着众人质问于他,更往他心里添了把火,怒道:“住口!月如是我女儿,这件事你有何资格反对?”
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晋元这种世家公子更是看重此类礼节,他手指紧紧捏了捏扇柄,满脸都是不甘,大声开口:“我……请你把月如许配给我!改明儿我叫我爹上门提亲!”
刘晋元爹爹乃是当朝尚书,位高权重,林天南心道这小子倒是会用自家长辈来压自己,更是不快道:“月如根本就不喜欢你。更何况你一介书生,如何继承我南武林盟主之位?”
刘晋元面色瞬间惨白,他虽对南武林盟主之位毫不在意,可他痴恋林月如多年,这一句月如根本就不喜欢你直直戳中了他的痛处,不由得转脸望向林月如,只希望她能否认这句话。
林月如知刘晋元生性孱弱,此番竟为了自己的婚事在众人面前与爹爹争执,心下亦是感动,只是正如林天南所言,她对刘晋元除了兄妹之情再无它意,可刘晋元眼中的哀恸之意仍是让她心下不忍,只想着或许今日打败了他,便能让他死心,当下叹了口气,也不拔出长剑,无奈道:“表哥,我今日便跟你打一场,规矩方才爹已经告诉你了,你若是输了,我便不可能再嫁给你。”
刘晋元闻言那深情流溢的眼中突然涌起重重斗志,他不知这是林月如给他机会,还是为了断了两人关系,浑身因激动和害怕而颤颤发抖,镇定了一会儿才收起折扇行了个拱手礼,便突然不管不顾朝林月如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