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下班吧！对了，把剩下的那两个没卖掉的三明治扔掉吧。”

“扔掉？”

“对，明天一早来了新货，就算放在最前排卖不出去。扔掉好了。”

“哦。店长再见。”

他把Cheers超市的工作服脱下来，合上收银台下面的英语书塞进书包，把冷藏柜里的两个三明治也塞进书包，然后骑着二手自行车狂奔回五环外的蜗居

他有个弟弟名叫张海，他叫张山，有些人分不清平舌音翘舌音的人就管他叫“张三”，或者“三儿”。无所谓，他本来就是满大街都能找到的张三李四。

认识他的人，基本上都是他认识的人。

“山呐，回来啦？肚子饿不饿？妈给你下碗面去？”

“妈，你还没睡？不是跟你说过不用等我的嘛。”

屋里走出来个中年妇女，扎着短短的马尾，头发里已经有好些白了，看着已经五十快六十岁的样子，事实上才48岁而已。

“嘘！你弟弟还在做卷子，反正他也要吃的，我给你俩一起做。”

“妈，不用，我带了三明治回来，店长给我的。”

中年妇女接过三明治，带上老花镜对着灯光看了看三明治的包装，嘟哝道：“喔！还是进口的呀，上面全是英文呢，要十几块钱一个吧？山呐，下次店长给你，你不能要，听到没有？拿人的拿惯了坏事的。”

“妈，外国的牌子，不过是在天津生产的，当天卖不出去的话就要丢掉的，放心好了。”

“啧啧！你们那个店长是好人。现在超市都是该标签、改日期卖的！你们店长说是要扔掉其实就是给你，你心里要有分寸。”

“我知道的，妈。”

“马上过年了，妈这边老家寄过来一点枣干，明天你拿去给店长，谢谢他这么照顾你，就算不值钱，礼多人不怪。”张山妈说完转身把三明治放到窗台上，现在天气冷，于是干脆把冰箱的插头给拔掉了。

五瓦的节能灯其实并没有广告上宣传的那样明亮，昏暗的灯光甚至让人觉得眼睛有点酸涩。炉子上煮着挂面，老妈站在一边，一手扶着老花镜，一手来来回回挪动着看着挂面的包装的位置好看清上面的说明。

“是时你弟弟从网上买来的，什么魔芋挂面，一百二十块买了一箱子，他说晚上吃不怕长胖——开水煮三分钟即可食用……诶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

张山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肚子，还有空荡荡的裤腿撇撇嘴道：“我吃普通挂面就行了，臭小子，就会乱花钱。”

张山妈赶忙把他拉住，严肃地小声训道：“喂，山，你干嘛去？别去打扰你弟弟，听到没有？”

“诶哟，不就一个高考么？你让辛苦工作的21岁的大儿子跟老妈睡一个房间！简直就是歧视！算了算了，我不吃面了，给高考生吃就可以了！”

张山妈瞪起圆溜溜的眼睛，塌陷的眼角鱼尾纹显得尤为显眼。

“不吃早讲，明天早上你就吃烂面条吧，三明治留给你弟弟后天早饭！”

“都说有了小的大的都是臭狗屎了——可是海他现在星期天早上也有补习？”

“是啊！你弟弟说趁着寒假就多补一补，他们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在上，不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