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仿佛是在越野,穿过山川,穿过洞穴,穿过了河流。
到达卿府的时候,已是晚上。
黑压压的夜幕,没有半点星子。
街道上的茶馆酒肆也纷纷打了烊。三人找了个客栈住下,商量着夜闯卿府。
卿府的正门有两个大石狮子。一个踩绣球的公狮子,一个抱娃的母狮子。至于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想到石狮,可能是与她今日大好的兴致有关。可以亲眼看到一匹说话的马,也许是一件稀罕又独特的事。
“还在想那马?”烟飞浪暗暗吃醋,“一匹马都能比我有魅力,都能让你时时刻刻惦记着,说真的,你的欣赏水平究竟有多靠谱?”
水代代强词夺理地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有你的魅力,马也有马的魅力。我喜欢马不代表不喜欢你啊。这同我嫁给了你,却没有嫁给马是一样的道理。”
烟飞浪只得认栽。
他嘴皮子功夫说不过她。
长凝和阿岚在一旁笑。以前只看到烟飞浪沮丧,从未想过烟飞浪某一天会同那位卿姑娘吵嘴皮子。
其中缘由还同一匹马有关系。
“主公,这次你打算怎么做?”长凝担忧地问道。
烟飞浪背手望着窗外院子里正同只肥兔子打交道的水代代,柔情蜜意地笑:“以前我一直担心,若是惜然醒了,他会不会讨厌我,甚至离开我。不过这下好了,她已经有些依赖我。长凝,我是不是在白日做梦。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奢求着她能对我有一丁点儿爱意的。”
长凝出口笑了:“主公是多虑了吧,夫人不是一直都记挂着你么,否则那天西弥前来,她也不会哭成那样只为了证明她喜欢你。”
烟飞浪眉头一皱,忽而望向他:“是你求惜然爱我的是你对不对?其实,你不用瞒着我,我早就知道了。惜然很善良,也就是太善良了,以至于她从来都不知道在我和池云秋之间该做何种决定。只可惜我爱地太痛苦,以至于她想着抛弃了她的池云秋,而我也便想着折磨她几日。呵呵,那是真是可笑。”他的手一下子拍在窗栏上。
因为后来自她醒来,心竟然没来由地软了。再不忍对她动怒,尽管卿惜然曾经那般伤害他。长凝吞吞吐吐:“主公,是,那日我的确求过夫人,不过……不过夫人却……”
“长凝,你不用说了。其实这些年你对我的那些好,我都记在心里。可以活着陪在惜然的身边,对我来说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她不会爱我一丝一毫,那时,她亲口告诉我的!”他平日不敢哭,只有四下无人或者心腹长凝在的时候才会掉下几滴泪来。
目空一切的眼睛永远含着愁,含着泪。
“长凝,这一次拿到秘籍。完成贺老夫子的遗愿。我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待她。等到我死了,她也许会回忆起我们曾经相处的一点一滴。你想,她或许会认为美好呢?”烟飞浪仍然瞥着外面笑颜如花的水代代,“最近几日,兴许是老天可怜我。所以在幻境里,给我制造一段美梦。可每每想着,这不是真的,我就心痛。长凝,你知道的,我爱她已经爱地无地自容了。”烟飞浪掩住尴尬,羞愧。
他即便是死了,还是费尽心思地让惜然待在他的身边。可心里的那些痛却无时无刻地锤打着,镌刻成一条一条的伤葩。
“阿浪,你看这个兔子怎么样?”水代代汗水淋漓地跑进来,却望见愁眉苦脸的长凝。
而坐桌的烟飞浪却不知为何眼圈一周红红的。
老公怎么都比畜生重要。是以她丢了兔子便挤到烟飞浪的身旁。
她说:“你又哭了。阿浪,知道么,男人哭鼻子是很不正常的!”
他竟然抬起头来,微笑着迅速擦干了眼角:“是么,男人哭鼻子是很不正常的呢。”说着眼泪禁不住泛滥,笑颜上带泪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
水代代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烟飞浪笑而不答。
彼此静默,彼此对视。
等着风声扰乱了寂静,失神的两人才终于想起正事。
“何时前去?”
“一会儿。”
“要带什么撬门的工具么?”
“不用,钻洞便好!”
“……”
水代代从未想过那只是幻境布局,所以才成其虚洞。
她误以为是狗洞,觉得有些落魄。后背颤了颤,心想着打死也不能钻狗洞。
出了客栈,长凝又开始吹口哨。
某些时候,水代代自然而然地会把他想成一神仙,至少是一个很能唤马的神仙。
坐在车厢里,屏气凝神。忽地地动山摇,马车也被什么绊了个跟头。
车厢里的几人如鸡蛋般,在咸水里起伏不定。震一会儿,便安静一会儿。
水代代害怕,干脆窜到烟飞浪的怀里。
“能不能先放开手?”
“不能!”水代代果断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