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狗日的,开车不长眼啊,人都挤到沟里了!”骑着自行车,喝得烂醉的田老木,被身后突然窜出的汽车吓了一跳,连人带车栽倒了沟里,所幸沟里没水,也不够深,对着汽车屁股气急败坏地骂道。
突然,大腿根部一凉,用手一摸,腿根上怎么长出了一个冰凉的柄状物,周围也是黏糊糊的液体,凑近鼻子一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当时酒劲就完全醒了,惊慌失措地叫道:“血——血啊——”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原来,这田老木一大老爷们,竟然晕血。
“大哥,你为啥要碰我手?”光头不满地说道。
“我不碰你,你就把人家命根子给废了!”开车人厉声道。
“你没听他骂的多难听,没要他小命就可以了!”光头委屈地说。
“你要是要他小命,我就不拦你,干我们这行要多积阴德!”开车人耳提面命地教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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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从这些汽车间穿过去,闯红灯也没事!”等了十几分钟,长龙还是迟迟没有移动多少,几百米外的红绿灯仿佛隔着几个光年,祖云志的心里升起一股无明业火,冲着前排的司机命令道。
“会长,这个真没办法,前面出车祸了,有很多警察在……”小王委屈而胆怯地回答,说到后面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了。祖云志摆了摆手,降下车窗,深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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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医院,综合大楼的妇产科,手术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被一道白色帘子隔开的两个手术台上的女人,有着截然不同的面孔,却承受着相同的痛苦,承载着相同的幸福,凌乱的长发湿漉漉地垂落四周,豆大的汗珠,自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里汩汩地冒出,一阵阵巨大而钻心的疼痛,自身体深处某个未知的角落里,沿着每一根神经呼啸着,一浪接一浪地袭来。
女人们紧紧地抓着床单,隔着床单,指甲已陷入了掌心,咬紧的牙关到最后已经酸楚,却还是抵挡不住那经久不息,汹涌澎湃,无始无终的疼痛。也许,世界末日就是那个样子,但那更像是鸿蒙初开前的最后一瞬,绝望与涅槃过后,便是无限的希望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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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跑车飞奔了一路,闯了一路红灯,刚行驶到综合大楼下面,便听到四楼房间里传出“呱——”的一声啼哭,撕裂了整个医院的宁静。如果你仔细听,将会发现,其实那不是一个啼哭声,而是两个同时发出的啼哭声相互交叠在一起。
“来的正是时候,带好工具行动!”开车的人将车停在一处阴暗,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示意光头道。
光头迅速的拎出后排的包裹,跟在开车人的后面,一溜烟地摸到综合大楼后面,四楼妇产科手术室的灯立马映入了眼帘。
开车人从包裹里取出绳索和抓钩,嗖的一声,将抓钩扔到了五楼的天台顶上,然后慢慢地收紧绳子,当抓钩稳稳地挂紧天台边缘的水泥檐时,从光头手里接过一支一端镶嵌着针尖的竹管,叼在口中,双手抓着绳子,哧溜溜地飞窜上去。
眼看就要攀到四楼的窗口,突然手术室里有人说道:“小雅,去把窗子关上,孕妇刚生完孩子见不得风!”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朝窗口走来。
开车人突然松开绳子,十指无声地嵌入砖缝,上身紧紧地贴附在墙壁上,与黑夜融为一体。警惕地观察四周的光头,突然觉得头顶有碎屑落下,刚想仰头说话,突然听到了关窗的声音,半张着口定在那里,又是一股砖屑落下,满嘴的苦涩酸楚味。
开车人像壁虎一样牢牢地吸附在墙壁上,直到开窗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再次抓过绳子,“嗖嗖”两声爬到了窗户边。
只见他左手和双腿攀附着绳,右手将噙着的竹管取下,针尖朝着玻璃慢慢地刺了进去,然后含着管尾,鼓起双腮缓缓地吹了口气,只见一丝淡淡的,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烟雾慢慢地沿着窗帘溜向屋内。
“啊~~,小云,怎么突然好想睡觉!”“啊~~,我也是啊!”手术室里突然传出一阵悠长的哈欠声,紧接着便没有了动静。
开车人轻轻地拉开窗子,敏捷而无声地跳了进去,只见五六个医生护士歪歪斜斜地倒在手术台和椅子上,两个手术台间的帘子已经被拉开,中间的两个摇篮里,各自放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开车人溜到一个手术台前,凑近看了一眼孕妇,摇了摇头,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自另个手术台上抱怨道:“我在这里,你这什么药,提前服了解药还晕晕的!”
“一切进行的怎么样?”开车人一步窜到另个手术台前,急切地问道。
“这不,两个孩子都在那边,手上戴着牌的。”年轻的孕妇有气无力地答道。
“哦,你小心身子,我这就去换掉。等下你让光仔抱着孩子,去西城路军伟小卖部。”开车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摇篮,黑色的瞳仁一点点地收缩,闪烁着匕首一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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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大奔在中心医院前一站的公交站牌边停靠下来,祖云志匆匆忙忙地跳下车,提着一个帆布袋子,钻到了马路边的公共厕所里。
黑色大奔在祖云志下车后,继续向前行驶,拐了个弯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次从公厕出来的祖云志,从头到脚已是另一番打扮,一套洗的泛白的工装牛仔,上面沾满了油渍,黑色的皮鞋头就像九十岁老太脸上的皱纹,一块玻璃都裂了还舍不得换的“海鸥”手表戴在左腕上。
祖云志匆匆地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向中心医院驶去,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滚落。
“师傅,去哪儿?”
“中心医院,综合楼!”
“这么远一点距离,你还打车啊?”出租车司机继续无聊地搭讪道。
“是啊,老婆要生了,来不及了嘛!”祖云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讪讪笑道。
“哎呀,那是好事!我媳妇当时生仔的时候,我可是开着拖拉机,连夜把他送到镇上的医院!”出租车司机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是啊,好事,好事!师傅,来一根!”祖云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华贵”烟,递了一支过去。
“唉,谢了!您这啊,是喜烟,我也跟着沾个喜气!”出租车司机乐呵呵地笑道。
……
终于到了综合楼下,祖云志跳下车付了款,“噔噔噔噔”地爬上四楼,四楼楼梯拐角处,一个男子迎面走来,目不斜视,停也没停地悄声道:“会长,夫人一切顺利,生了个公子。”祖云志心头的一块大石瞬间落地,喜上眉梢地冲向403产房。
然而,就在祖云志的出租车驶入中心医院大门的前一分钟,红色的本田跑车从大门内驶出,慢悠悠地向西城路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