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艾找了吴逑几天，电话联系不上，打到她家里也说吴逑没回去，离她去医院最后一次确定治疗方案还有两天。

关艾不想等，她在学校BBS上发了一则留言，找了一帮师弟师妹顶到了首页，留言就几个字：

吴逑，关艾找你。

吴逑很喜欢泡在BBS上，还做过版主，后来生病才卸任，那个版块至今都保留着她的成名作和照片，挂在首页的最显眼位置。

她一直都是他们专业的强人，大牛，师弟师妹们提起吴逑，就跟提起吴健雄一样，恨其遥遥领先，叹己无力超越。

四天之后吴逑才联系关艾。

她说正在华山，暂时不想回去。

关艾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说关艾你别怕，我没有看不起你，我也有点喜欢你，但不确定是不是那种喜欢，等我想明白了我就回去。

关艾松了口气，她说不管怎么样你先回来，你的病不能拖。

吴逑破天荒的没有说不，她说好，那我就回去。

关艾知道她是夜里的火车，怕她无聊，就跟她聊□□，还找了几个乳腺癌康复病例给她看，一切都朝着光明驶去。

她和吴逑真的一点都不熟，只是知道彼此的名字和一些小秘密。

她是个边缘人物，吸/过大/麻，乱/搞男/女/关/系，和不认识的男人在车里模仿《本能》里的镜头，她浑身都是阴暗面。

可是吴逑不同，吴逑对生活还有热情，渴望在研究所工作，想结婚生子，她还给小孩取了两个名字，男孩儿叫为零，女孩儿叫为一。

她说我都33了还没谈过恋爱，没有结婚生子，却得了这种病，真遗憾。

关艾知道自己并不是心血来潮才说出那样的话，说要和她在一起。

她那些隐秘的情绪已经蛰伏太久，在角落里滋生出一连串副作用，她假装和人群合拍，假装不厌恶异性的碰触，假装在交际，假装在学习，甚至想要假装和嵇鹤在一起。

贫穷和咳嗽是装不了的，人的性取向也装不了。

她喜欢女人，她喜欢吴逑。

关艾起了个大早去火车站接吴逑，在地铁上刷微博时蹦出来一条早新闻。

“昨夜一女子在华山景区跳崖身亡，尸体尚在搜寻中，警方初步确认该女子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博士在读生，现年33岁，生前确诊为乳腺癌第二期，疑此次轻生与病情有关，详细信息请浏览早间新闻。”

高出体温好几度的8月，关艾眼前一片黑暗。

尸体是36小时之后才找到的，已经面目全非了，只有手上那个银镯子可以辨认，那是关艾去云南旅游回来送给她的。

50块一个，还是镀银的，她都没注意，原来吴逑一直都戴着。

吴逑的父母从老家赶过来，把她宿舍的东西都清走了。

关艾就在自己房里，但是她不敢出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回一两件留作纪念。

这太危险，人已经走了，何必再让她背上一条不干净的罪名。

然而只要这感情发生过，来过，就有蛛丝马迹，就会真相大白。

BBS上掀起了一片怀念大神师姐的热潮，关艾头一回发现原来吴逑存在感这么强，原来她这么优秀。

很快，怀念的味道就有点变质，不少人翻出了关艾和吴逑的花边新闻。

还有人拍到过她们在深夜相伴吃烧烤的画面，那么多偷拍里有一张特别显眼，也特别好看。

是那天她假装喝醉，吴逑背她回去。

关艾一米七的个子压在吴逑一米六的背上，两条腿拖在地上，吴逑埋着头，使劲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滑下去，主干道上的路灯昏黄模糊，把两个人身影拉长锐化。

如果那时候她勇敢一点，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