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下的都阳城四处风云暗涌。
朝廷之上,稍有不慎,就会遭遇满门抄斩的厄运。李澄英欺上瞒下的事件暴露以后,镇康皇帝下令清理门户,宰相昔日的旧部全都胆战心惊,生怕成为刀下亡魂。
失去了庇护的李澄英旧部被皇帝冷落嫌弃,只好设法投靠其他贵人。镇康皇帝有五子,其中十三皇子乃上官媛儿所生,刚满一周岁,背后没有可投靠的家族势力,自然不是李部投靠的合适人选。八皇子今年十岁,情况和十三皇子相似。撇开这两个毫无希望的皇子而言,目前只剩下太子夏奕鸿、三皇子夏奕骁、四皇子夏奕风三人,可作为李部投靠的对象。
可整个大旸国的人都知道,太子是李澄英的亲外甥,也是告发李澄英恶行的首告人物。如今,李部是万万不能投于太子门下了。另外两部交好时,李澄英和太子曾合力排挤过不少人。如今李部落难,昔日被得罪的人不落井下石就很好,哪里还会向走投无路的李部伸出援手?
局势如此,失去首领的李部只能痛定思痛,等避过风头再作打算了。都阳城的雪下了很多天,风也从未停止,也许这就是作为皇城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只要生活在皇城里,腥风血雨,是谁都躲不过的劫难。
太子是宰相李澄英的亲属,虽然首告有功,功过相抵后,皇帝仍然将他遣至东郊的行宫闭门思过了。春节期间,皇帝将太子召回皇城,共享天伦之乐。同日回到皇城的还有跟随天狼将军远征邺国的四皇子夏奕风。
二人同时现身,本已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都阳城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太子夏奕鸿、三皇子夏奕骁和四皇子夏奕风之间的角逐,又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有人说太子仍是太子,深得皇帝厚爱,只要太子一日在位,将来大旸国仍会落在他手中。有人说非也非也,太子能否保住自己的位置还是一个谜。于是人们又将三皇子和四皇子拿出来比较。三皇子夏奕骁的母妃是太史的女儿,他自身胆识过人,门下更养了不少饱学之士,势力不容小觑。拥护四皇子夏奕风的人则说,他的生母是天狼将军的姐姐,曾是镇康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夏奕风本人不仅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更跟随天狼将军南征北战,不可方物。要是太子被黜,他才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太子的人。
三方争论不休,可乐坏了都阳城里说书的人。单是春节这段时间,说书人在各大酒楼或人多集会的地方,说上一段三雄争霸的故事,就能得到比平日多出数倍的赏钱。
百姓对太子之争这个话题表现出了高涨的热情。
舟车劳顿,经过五天的长途跋涉,范二终于回到都阳城了。管家范愚亮拿出一幅画卷和一些邺国的特产交给范二。在房间里打开画卷的一刻,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画中少女,本应成为夏奕风妻子的人,他见过。
黄元客栈一别后,他觉得跟自己要九蛇皮鞭的那位姑娘十分有胆识,于是特意让手下查了她的背景。范义来报,那位姑娘叫魏清意,是翰林山庄魏老爷的义女。出生在邺国金玉城,因为大旸国军屠城,从一户叶姓人家出来后,偶然机会救下了魏少爷,魏夫人念她可怜,于是收为义女。
“她怎么会是我嫂子呢?”范二喃喃自语。当晚他又叫来范义,让他继续派人到金玉城调查那户叶姓人家的背景,务必核实魏清意的身份。
随画卷一起交给范二的,还有一封信。夏奕风在信中将当今朝廷的局势大致描述了一下,又说皇帝目前身体健康,自己绝无二心,更表明自己不想卷入夺嫡之争,让范二不必为此时担忧,更不要被坊间传言所误导。范二将信件烧毁,躺在床上沉思良久。
如果四皇子不参与夺嫡,那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斗争再激烈,都没他什么事儿。得知这一点,他理应感到安心才对。可为什么心中如此愤愤不平?
今天是初七,人日,天气晴朗。
天刚大亮,范管家就命人布置了十丈长的鞭炮,鞭炮从青鸟盟总舵的正门绕到了后门,盟内人员全部头戴彩胜,等下有一个祈福仪式。仪式过后,留在总舵的人齐聚在院子里吃一顿丰盛的午饭,才能离开。
范二从前总觉得苟安有自残的倾向,他留下的这个人日祈福的仪式就是铁证。根据苟安定下的传统,每年人日,盟主要在后门点燃花炮,花炮烧完后,盟主踩着一地红纸从后门走回正门,祈福的仪式才算结束。鞭炮烧完后,硫磺气味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驱散。这时候让人踩着红纸走在街上,胸腔该有多难受。
打从鞭炮燃起开始,范正就开始咳嗽,走回正门以后,更是咳嗽不停。由是这样,他还要忍着难受说完一系列吉祥的话。
“生意兴隆,货如轮转,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围观的盟众跟随盟主重复一遍吉祥的话,管家招呼他们进入内院共享午餐。
如此喜庆的日子,范正却中游离在状态外,显得神不守舍。
午饭过后,刘月过来跟范正请辞。春节过后,药行的人就要起行,前往距离千叶城百里外的黑龙潭捕捉金蟒和蟾蜍,以制作药引。
日照黑龙潭,毒蛇和蟾蜍出没的泥沼上如同流星点缀,滑动的流水在阳光照射下,整个泥潭熠熠生辉。外界只道青鸟盟的药方能起死回生,却不知道药行的人最初在寻找药引途中,多是九死一生。
他们捕捉的金蟒和蟾蜍世间罕见,毒性强烈,一旦被毒物所伤,立时毙命。可偏偏又是这样的毒物能够救下了病魔手中的濒临死亡的人。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竟有如此牵制。
“盟主,徐医师是否还在千叶城回春堂中?”刘月有事请教徐天,得知范正刚从千叶城回来,正好跟他打探徐天的下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