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赌坊的坊主陈奇聪刚掀开门上的布帘走出来,就看见一辆马车缓缓放慢了速度。待看清车夫是李槐后,他双手抱掌前推,身子略弯,向来人敬礼。
车上的人微微一点头,驾着马车往北大街去了。
“能驱使李干事驾车,车上的人大有来头啊。”陈奇聪喃喃自语,长居邺国的柳干事才刚离开,不知道李槐折回又带了什么人前来呢。
早先来到都阳城的刀剑二人,一直住在成浩然府中。魏清意需要先到成府与他们会合,正好布置接下来的任务。刚才从陈大嫂口中得知运河倒灌一事,她直觉这次事件一定会牵涉到朝廷某些人的利益,调查清楚以后,日后也许可以用来推波助澜。
看见马车停在门前,成府的仆人一眼认出了李槐,急忙让人前去通报。魏清意挽起裙摆,从车上跃下,跟随李槐走进成府。
迎面而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见了魏清意,投来一种奇怪的目光。
凭借女人独特的直觉,魏清意知道成浩然的夫人对自己怀有敌意,她并不欢迎她的到访。这时候不管她说什么,成夫人一定都会以为她是找上门的狐狸精。魏清意干脆什么都不说,任由成夫人的打量和猜测。这种奇怪的局面一直到成浩然迎了出来,对着来人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干事”,成夫人的脸色才渐显舒缓。
交代完调查水灾一事后,成浩然命人收拾两间客房,让魏李二人留在府中休息。近日商团内的干事到了都阳城,大都住在成家,这样不仅节省了银子,还能提供一个安全的交流处所,而不至于信息外泄。
但考虑到成浩然家中有妻室,魏清意不便打扰。成浩然一再邀请她住下,她却坚持要住到扶桑客栈去。客栈是花千树在都阳城的产业,主子执意住到里面,作为下属的几人不便发表意见。被多次拒绝后的成浩然,只好顺从她的意见。
前往扶桑客栈的路上,魏清意让刀剑二人在都阳城中打听一下哪里有府邸出售。她说日后恐怕要长期留在都阳城,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府邸,总比住在客栈强。
“主子,你不早说,”李槐一跺地,马车的木制底板几乎要被他踩破,“成府对面那座府邸就是李府。环境清幽,没有婆娘。你们要是不嫌弃,大可住下!”
李槐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还没有说话,他就知道她坚持要离开成府的原因。
有现成的府邸和仆人,魏清意自然不会嫌弃。
一行人随即折返北大街。李府的人经常几个月都不会见到李槐,对他的突然出现早就习以为常。不过这次李槐带来了客人,所有人都有些小激动。厨工泡发鱼翅,宰鸡杀鸭,蒸鱼炒菜,仆人打扫房间和院落,忙得不亦乐乎。
吃过午饭后,李槐召集了府中所有人到前院开会。他向众人介绍了魏清意,说从今以后,这位小姐就是你们的主人。如发现对其不敬者,一律逐出李府。
众人受命,各自散去,纷纷猜测魏清意的身份。
安顿下来后,李槐带着魏清意上街。两人将都阳城晃了一圈,魏清意大致知道花千树在都阳城中的物业。
经过如意赌坊时,魏清意指了指门上的牌匾,“那次之后,陈奇聪没有再逃跑了吧?”话刚落下,赌坊的门帘被拉开,来人正是送客出门的陈奇聪。
“陈老板,你好几天没来了,最近在哪发财?”陈奇聪绕过二人,推着一个路人进店。他一直没有忘记不能暴露如意赌坊幕后老板身份的事,每次李槐站在店门口,都会被忽视。只有当他走进账房时,陈奇聪才会将他奉为上宾。
“这人还挺机灵。”魏清意笑着说,“我们走吧。”
“主子,不进去看看?”
“不了。”沉思了半饷,她似乎想起了一件还没完成的事,随即说道:“去回春堂。”
迎了陈老板进门以后,陈奇聪特意走出赌坊门口,发现李槐和他旁边的女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心中一阵嘀咕。今早他就看到李干事驾着马车从大街上经过,车里应该还有别的贵客。可刚才站在李干事身旁的却是一名十来岁的女子。
“这女子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陈奇聪,作为下属,他总认为自己需要了解上司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的兴趣爱好及跟他相好的人的兴趣爱好。这些信息也许很无聊,关键时刻却能救人一命。可惜李槐在千叶城素有儒雅公子之称,陈奇聪对琴棋书画却一窍不通。两人情不投意难合,几年间,一直无法突破普通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在邺国盛意赌坊那次,李槐之所以肯再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无非是没有人愿意接手如意赌坊这个烂摊子罢了。回大旸国以后,经过和商团内的人聊天讨论,他也总算悟出了这个道理。
“主子,你说陈奇聪那厮是不是没认出你来?”
“那当然!他那时遇到的不过是蒙了面纱的大干事。”魏清意淡淡地说,心想没认出来才对,要认出来了,我当时还用什么加厚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