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适合杀人。
齐泽慌慌张张跑进巷子的时候,正好惊吓到了一只昏昏欲睡的猫。
蹲在墙上的老猫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惨叫一声,猛地跃下,遁入草丛。齐泽呆呆地看着它跑走,手指神经质地蜷缩在一起。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谁……来救我啊……
他不知道那两个来杀他的人什么时候追上来,为了活命,他只能咬咬牙继续往前跑,期望能看到附近的人家。但是,他绝望地想:就算找到了人,又有什么用呢?说不定只会连累别人一起死去——
他跑了好久。
月亮出来了,白墙上的树影摇摇曳曳。齐泽累得满身是汗,步子也越来越小,他开始想:这个巷子怎么这么长?为何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尽头?
后方一声枪响,喧嚷的脚步声离齐泽越来越近。
齐泽脸色煞白,再也不顾这巷子的诡异,疯狂地跑了起来。
……前面,前面有光!
唯一有光的那间屋子里,正在开会。
“京极夏彦说:‘愈是这种无奇不有、万物飙涨的时期,愈需要这种将心血倾注于无用、无益之物的痴人。’”
说话的人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上身阿迪达斯运动装,下身红色大裤衩的年轻人。他一本正经地读着PPT上的内容,顺便一巴掌拍醒身边昏昏欲睡的女孩儿,敲了敲桌子,沉声问:“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加班了吗?”
围在茶几周围的十几号人立刻正襟危坐。
“因为,我们就是一群‘痴人’,需要处理人与人、妖与妖、仙与仙,穿越者和本土人士,重生者和未重生之人……的矛盾。”他一本正经地说。
一位身材魁伟、目长眉秀的老叟叹息一声:“老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不知道京极夏彦是何等人物……”
另一名职业装女子浅笑道:“此人出生离现在还不到一个甲子,又是倭人,文信公不知道就对了。”
“你们说话怎么都半文半白的,听得累死了。”刚才被拍醒的女孩随手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转头:“言善,你今天把我们聚在一块儿,到底想说啥?”
大伙儿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阿迪达斯搭配红裤衩的青年叹了口气:
“穿越局下午发邮件过来,说重生的人爆满,他们已经忙不过来了。”他说:“像谷歌退出种花国一样,他们打算暂时退出这个世界。本世界将会乱一阵子……”
屋子里一片沉寂。
“我们从未听说过‘穿越局’这个名字。”职业装女子说道。
“哦,是我的错,没跟大家讲过。”言善手指轻轻点着茶几:“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将这句话换一种方式理解……可以说明,这宇宙并不是只有我们一个世界。穿越局就如同各个世界的中转站,超然于时空之外,处理非常事物。由各国神祗轮流接任,每五个甲子换一届……这一届是西方的耶和华管事。”
“耶和华?上帝?”有人惊讶。
言善笑了一声,说:“对,上帝,和他的天使们忙得要疯了。隔壁世界出了个要打破时空墙壁统一宇宙的人才,他们正在处理这事儿。所以,退出我们的世界,也没有办法。”
大家都被这个消息吓一跳。
“需要我们做什么?”坐得离他们最远的黑衣男子开口。
言善看了他一眼,敛起了笑容,起身对他们施了一礼,道:“我知深夜召集大家实在过分,但耐不住此事态极为重大。根据我的推测,最繁忙的日子就要来了。为了天下太平,还请大家多出外勤,好好工作……”
“砰”地一声,一个人闯了进来。钟灵拿着苹果的手一抖,还没反应过来,黑衣男子已把不速之客打晕了。
“凡人?”黑衣男子冷冷道:“钟灵,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知道,法阵好好的从来没出错啊。”
“还有人在外面,我去看看。”
“我也去!”
“我也……”
挤在客厅的人瞬间消失,只剩四个人安稳坐在沙发上。
“看吧。”言善啜了口茶水,“繁忙的日子已经来了。先把人移到客房吧。”
齐泽觉得,这是他二十五年来最倒霉的一年。
深爱的女友叶筱雯半年前与他分手,不久便活跃在商场,还成为了周家继承人——周南山的未婚妻。他来不及伤心,又被刊登在报纸上的丑闻砸得一个踉跄。母亲从早忙到晚,有一天,忽然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我们被周南山暗算了。”
提到周南山,他第一个反应是“和叶筱雯有没有关系?”,他向母亲求证,母亲沉默了一下,承认了。
齐泽深受打击,疯狂地打电话问叶筱雯这么做的原因,却被前女友冷冷地侮辱了一番。晚上,他去酒吧买醉,半夜回家忽然感到身后有人跟踪……酒一下子就醒了,他开始拼命地逃跑。
逃就逃吧,还越逃越远,进了这个气氛诡异的巷子。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亮着灯、门没关的人家,顾不得给对方带来麻烦,就冲了进去……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齐泽望着天花板,要不是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他会以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
他坐起身,闻闻袖口,一股酒臭味。再看床头,放着一套男士休闲装,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房间里有浴室,请自便。七点半后有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