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捌-无心茶

百年来未翻修的古屋，古朴的院落，灰白的瓦墙，两位老者站在院落的中央对峙着。

“我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去送死的！”元修老怪物似乎气得不轻，杂乱的胡子随着他哼哧哼哧的喘气声有节律地舞着。

“怎么能说是去送死呢？”元文的神情一如既往地肃穆，仿若一潭溅不起波澜的死水，“让他跟在灼伊殿下身边是他的福气。”

“有什么福气？”老怪物瞪着自己的师兄，“那个神之子不过要想个人帮他去深渊送死，这是什么狗屁福气！”

元修的脾气很容易上头，师兄元文却永远那么处变不惊，两个极端似的存在。

元文淡淡道：“即使如此，不是应该的么吗？”

老怪物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师兄···”他看向元文毫无波澜的眼里，似乎方才听到了十分可笑的事情，“应该？”

见元文不为所动，他随即大怒道：“若是应该，你为何不去替你的殿下去下深渊！”

元文皱眉，“你明知人界深渊只有至纯至鲜的血液才可以突破禁制···”

“你也知道是年轻新鲜的血液···你就忍心看着一个孩子去送死？”老怪物打断他师兄的话，“这么多年···几百年了啊···有谁进去那里回来过！”老怪物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逼近他眼前面无表情的师兄，“你忘了小师妹了么？”

“住嘴！”元文此刻出人意料地大吼道。

老怪物笑了，充满沧桑皱纹的脸忽然生出了一分稚气，“师兄，原来你还记得···”他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还以为，你把什么都给抛弃了···”

“我忘不了···”元修的笑在元文眼里仿若梦魇，令他陷入了痛苦的往事之中，“那只是个意外，那是个意外···”元文的神色已经不受他自己控制了，他伸出颤抖的枯枝般的手指向元修，“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怕我说给你听吗？”老怪物一脸怜悯，“怕我提醒你深渊发生过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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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整座蜀山似乎都为之一颤，所有蜀山弟子均停下了手中的活，寻找发出声响的地方。

那里是···是元文道长的院落！莫非有妖魔入侵？

一时间，整座蜀山陷入戒备之中。

陌白本是采完了今日要泡的无心茶叶，正好在回老怪物院落的路上，却闻前方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

赶到的时候，只见素朴的瓦墙已经塌了一半，元文道长满目猩红地站在完好的那一边，而不远处坍塌的地方，有一身影倒在血泊之中。

那个被倒塌的墙体压住的脏乱衣服那么熟悉，熟悉到令陌白脑中忽而一片空白，全身在那一刹那似失去了力气。

手中的装着茶的囊袋坠落于地，发出与安静中异常刺耳的摩挲声。

断瓦残垣之中，一只干枯的手指动了动，半晌出现一阵声响，元修从压在自己身上的残壁里挣扎出来。

“老怪物···”陌白回过神来，眼睛里重新燃起光芒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

元文也盯着那里，他缓过神一般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满是血迹，却不是他自己的。

“我还能再信你吗···师兄···”元修捂着胸口勉励站起，看着前方渐渐平息下来的元文，“这一次不是你抛弃我们，是我们抛弃你···”

陌白第一次见老怪物如此狼狈。

老怪物那么强，怎么会，怎会有受伤的时候······

她一直知道的，老怪物看起来是个脏兮兮的花甲老人，但他不是总说自己是个世外高人吗······

看着一下子苍老几十岁的老怪物，陌白忽然心口十分愤懑，心口的地方像是被粗糙的沙粒堆满了，又闷又痛。

她的师傅，元文道长为何要伤他！

陌白悄然握紧双拳之时，突然一只修长的大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下一瞬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唤醒，“陌白。”

陌白于惊愕中回头，公子伊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而他的身后，院门外出现一片白衣，蜀山的弟子都到了。

公子伊看清了里头的场景，“无事，退下吧。”他随后转身对院外的道长和弟子一干人等说道，一阵喧哗过后，一群人领言散开。

似乎，公子伊在蜀山的地位甚至不低于正在闭关中的一派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