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过得好快。这时候,秋缘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她修行已略有成就,她的剑已有灵气,可以随心所欲控制,也可以用意念操纵了。她身上已经有仙气,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瞬移以及《浮梦经》的大多数招数了。吹笛也长进了许多,已经能将剑、术、艺合为一体,修为不浅了。然而她做到这一切,只花了别人一半的时间。
这天提剑训练,已经被调到了前几排。等到所有弟子都到齐了,庄闻崖走到众弟子跟前,众弟子拱手行礼。他朗声说道:“众位幽云弟子,大家期待已久的弟子下山考核过不多久就要拉开帷幕了。这就是七年一度的幽云盛会。与其说是考核,不如说是竞赛。总共有一千名弟子参与,但只有前五十名的弟子能够得到下山的机会。然而幽云盛会的形式不拘一格,多种多样,你们可以尽早做尽可能多的准备。”说罢,看了看大家。
幽云宫总共只有三个人不用参加训练。一个是燕长老,一个是庄闻崖,还有一个是文长安。庄闻崖已经成仙,自然不用训练。而文长安呢,他功力不比庄闻崖弱,但因熟知人事,管理门中事务,心思成熟,却拘泥于凡尘,所以不可能成仙。但训练呢,自然是不用的了。除了这三人,大弟子也好,小弟子也罢,都一视同仁,训练、考核,都要参加。只是这下山考核,取决于是不是想要下山,有些不想要下山的,那便大可以不必参加了。
这时候,庄闻崖突然说道:“风问疾,问疾师弟呢?”说着着急了起来,“秋缘,你去看一下。”秋缘听大师兄都着急了,赶紧应了一声,往风问疾房间跑去。
一会儿,到了房间,发现房门紧闭,秋缘敲了敲门:“风师兄,风师兄!”叫了好几声,但房间里依旧没有人应,秋缘一看不对劲,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地上、桌上、床上全是沾满了血迹的写着字的纸。看到这一幕,秋缘心里一惊:“风师兄!风师兄!”她到处找,终于找到了缩在墙角的风问疾。他不停地咳嗽,口中鲜血直喷了出来,却压低声音,不想让别人听到。秋缘赶紧跑过去扶住他的身体:“风师兄!为什么会这样?”风问疾已经快要虚脱了,强忍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师妹,我没事。今天早上,张师弟出去训练了,我在练习书法,不方便停止,便想再等一会儿再出去,可是突然觉得五脏六腑翻动了起来,便一直这个样子了。”秋缘看着满地的鲜血,急得眼泪都要了流下来了:“为什么?总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个样子。是不是你练功走火入魔了?我帮你疗伤。”说着,秋缘就使法术想要帮风问疾打通六脉。“不不,师妹,不是这样的。”风问疾赶紧阻止了她,“就在陵漫走后不久,魔界大举来犯,在御敌的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极为厉害的高手。他当时把我打得满地找牙,震碎了我的仙脏。后来我疼得晕了过去,我以为我死了,但醒来之后,我就会偶尔犯病。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身体里面掉出来。没用的,仙脏已经碎了,没有用了……”“那九重真人,她……她知道吗?”“不知道,幽云宫中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少数几个和我走的比较近的,还有就是师父,大师兄、二师兄知道。”“难道连他们都没有办法吗?”“仙脏已碎,无法挽回。你放心吧,这只是偶尔的,很快会好的。不会很久的……”风问疾挣扎着爬起来,口中又喷出几口鲜血。“你等着,我去叫大师兄……”秋缘跑了出去。
“大师兄,你快去看看风师兄吧,快去吧!”等到秋缘随庄闻崖到了风问疾房间,他已经能站起来,在收拾沾了血迹的纸了,他强颜欢笑说:“只可惜,这‘恨到归时方始休’七个字写的还不错,却都荒废了。”庄闻崖平静地说道:“师弟,你好些了吗?”“师兄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庄闻崖听了,回头看向秋缘:“师妹,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办法解决的。”秋缘有些恍惚,点了点头,随着庄闻崖离开了房间。
“幽云盛会,如果我能拿到前五十名的话,我就可以下山去了。唉,阿舒说好来看我,却从没来过。看来我得加倍苦练,得到名额才行。”别了庄闻崖之后,秋缘边练剑边暗想着。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文长安告诉大家:“今天下午大家可以不用修习心经,我们将进行一对一的练习。大家准备一下。”一边的素瓷露出一副哀求的表情:“秋缘师妹,你说你才上山三年多,我上山比你久多了,你要是不能下山到人间去,那没关系,还大可以再等七年。可我不行啦,我已经等了一个七年了。到时候如果我们是对手的话,你可要让让我啊!”说着,靠在秋缘肩上。秋缘刚想拒绝,说取胜要靠实力的。文长安就笑着说:“素瓷,你可不能为难人家。想要下山不止你一个,做梦都想要下山的也不止你一个,你呀,再练练吧!”云离也说:“秋缘,这次幽云盛会,我们都要赢,然后一起下山。”秋缘使劲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赞同。钟离宁不知从何而来,冷冷地说了句:“哼,就凭你们?难啊,实在是难啊!”“钟离宁,你别打岔行不行,就算是美梦,也让我们做完行不行?”云离生气地直呼。钟离宁又道:“我就爱打岔,我就爱煞别人风景,你管得着吗你?”云离气呼呼地不理她了。
吃完午饭,秋缘独自一个人到小竹林里。手握剑柄,剑鞘飞出,落在一边。秋缘舞起剑。只见剑在空中舞动,秋缘在空中一翻跟头,剑在地上一撑腾空站定,手上剑往前一送,正是一招空旋令。等落在地上,双腿轮流回旋踢出,向后一个空翻,剑往上一挑,在天上划出一条弧线,再向前送出。是一招回轮令。收回剑后,身体向后一仰,剑随身体向后荡去,收剑向身体两侧回荡,双臂张开,剑气回旋。此番下来,前后左右都被剑气笼罩,是控术令。秋缘将《浮梦经》的招数练得差不多了,将幽云剑法也演练了一遍。演练完后,右手一伸,剑鞘回到了剑上。
秋缘赶紧跑回训练的地方。到了之后,众弟子也陆陆续续地到了。文长安在众弟子跟前朗声说:“现在,我们即将进行一场幽云弟子之间的比试。两名弟子站在地上的圆形图案之中,身体先一步离开圆形图案或圆形图案的上方即输了比试。”幽云弟子点了点头,互相讨论起来。文长安继续说:“众位请安静。现在即将比试的弟子是……唐念,风问疾!”二人提剑上场。
比试很快就开始了。唐念和风问疾一攻一守,一守一攻,出剑攻,横剑挡,每一招都十分严谨,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斗了几十余招,依旧分不出胜负。这时候,风问疾右腿回旋向唐念踢去,算是佯攻,右手剑在身侧回转,转向唐念,随即递出。唐念也用右脚挡开风问疾那一脚,右手使剑接过对方攻来的剑,在空中转了一圈,抵在风问疾胸前,伸手一推。风问疾剑被抵住,动不了,身体亦被抵住,毫无抵抗能力,被唐念一推,就飞出了地上的圆形图案。唐念拱手道:“承让。”风问疾爬起来,回礼道:“唐师兄武功高强,师弟我甘拜下风。”
下一组是钟离宁对沈佳期。两人提剑到圆形图案中。沈佳期先出手了,她先往上飞去,使身体腾空,同时又保持极好的稳定性。她一出剑,钟离宁就占劣势,身体就受限制,被她控制住了。钟离宁很快发现了这个细节,于是往后一个空翻,就身体腾空,与沈佳期持平。而后跟她打了几十个回合,也是不分胜负。然后,钟离宁出剑越来越快,局面的主动者逐渐变成了钟离宁,沈佳期只觉得被她剑风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就随便将剑往前送去,试图打开局面,然而这样,身上其他部位就漏洞百出了。看比赛的人都叫道:“危险啊,沈师姐!”只有文长安说道:“往往最危险的打法,也是唯一的方法,这一招使得不错。”果然,沈佳期这一剑过去,钟离宁就试图攻击她周身,却被沈佳期斜刺过去,钟离宁一挡,却被沈佳期,一脚踢出了圆形范围。这一场,是沈佳期赢了。
过了很久,终于轮到秋缘对上官伊人。上官伊人道:“师妹你让让我嘛!”“你是师姐,我是师妹,我能打过你就很神奇了,你还让我让你!”“可是,你入门只比我晚几年,而且你的进步飞速,我怎么可能赢你啊?”“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们就都尽力吧。”上官伊人无奈点了点头。而观战的弟子都说:“小师妹对小美人,这可玄了。不过呀,我还是觉得秋缘师妹比较厉害,等着看结果吧。”众人点点头。
上官伊人先出招了。她只攻不守,出剑凌厉。横刺、斜刺、直刺,全都使出来,又控制得相当好。然而秋缘一挡一格,十分紧凑,不给对方机会刺中自己。之间秋缘蓝白色的光和天的颜色浑然一体。上官伊人见自己虽不至于很快落败,对方无力还手,但这样下去,要赢却也很难。于是便加快剑招,剑风随影,越来越快,观战的人都已经看不清了。然而她再怎么快,秋缘依旧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招一招地接过来。要说运气,上官伊人的运气好,选到的心经里她所学的独门法术有一招特别厉害,叫作七星伴月,几乎很少有人能抵挡住,幸好此刻她还没悟透。但秋缘运气也不差。《浮梦经》的招数高深莫测,需要尽抛红尘,才能领悟其深厚的意味,不是所有人都能参透的。此刻,上官伊人见久攻不下,便使出了七星伴月。她以极快的速度使剑斜刺秋缘身体七大要穴,招招竟都是斜刺,速度也够快,虽然不是使得最为得当,但着实不易。观战弟子禁不住连连赞叹。秋缘心里一紧,一连档开七剑,上官伊人向前一个空翻,直向秋缘刺去。秋缘刚挡完第七剑,上官伊人就来势汹汹,秋缘不及思考,就向后七个空翻,正是腾云令。上官伊人最关键的一剑刺了空。秋缘一步上前,剑抵在对方剑上。对方剑直,她剑横。两剑相交,迸发出火花。秋缘一掌向对方胸口拍去。上官伊人手上剑脱手,直接飞出圆外。观战弟子连声叫好:“绝了!绝了!”大家都觉得秋缘的应对之策十分奇妙,但为他人绝学,不可觊觎。
上官伊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哎呀,我终究还是输了。秋缘!你没让我!”秋缘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奈而可笑的表情:“我没说要让你哦!”上官伊人“哼”了一声,拔腿就像秋缘的方向跑去,秋缘见了,赶紧逃跑。他们就这样追来追去,笑着,闹着,一直到下一组比完,天都黑了,才停下来,喘着气休息。
夜深了,最后一组也比完了。“好了,大家都已经比完了。胜负也就在眼前。这次胜的师弟师妹不要高兴得太早,输的也不要气馁。这次比试,是根据实力来分对手的。实力不相上下的二人分为一组。然而幽云盛会中肯定会有二人对战,届时也一定是抽签进行的。你可能抽到一个比自己弱的同门,也可能是一个比你强很多倍的同门。所以绝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一定要加强练习。现在也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文长安严肃地说道。
云离和秋缘一起,牵着手回去了。到了房间之后,云离梳洗之后,就跟秋缘说了一声,上床去了。而秋缘呢,她看着自己的雪鸢,又想起山下少年。她一提精神:“我一定要通过下山的考核!”她对自己说。于是,她提着剑,走出了房间,到了空旷的训练场。她依旧拿住剑柄,剑鞘飞了出去。可这时,忽然开始下雨了。雨点子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秋缘从幽云剑法第一式开始,一直练习到最后一式。再开始练习《浮梦经》中的招数。然而雨,一直那么大。
待《浮梦经》连到尾声了,雨渐渐小了。雨中走来一个人,一直走到秋缘跟前:“师妹,那么晚了,还在练?”原来是风问疾也来练剑。秋缘赶紧停下来:“风师兄。我是因为经验不足,实力不够才来练剑,你干什么也要练啊?”“争第一啊。我到现在还是打不过唐师兄。”“风师兄,你们差得不远的。而且你有病在身,仙脏受损那可是大事啊!你能下山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执念于打败唐师兄呢?”“有些事情,就在一念之间。刚开始的时候,我沉迷于仙术,一直想要得道成仙,为了修行,我不敢承认我喜欢陵漫,她也喜欢我的事实。从来未关心她,爱护她,对除了修仙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陵漫却收放自如,除了对我的爱,她其他事情都能看开。终于,她成了仙,不明真相,离我而去。看到陵漫已走,我更是没什么眷恋,一心修仙。可是即使我这样努力,还是被魔界高手打成重伤。但痛苦和内疚常常折磨我,有时候,我感觉痛不欲生。有时候,我觉得这样很好。”“风师兄,你该忘了这一切的……”“师妹,我刚才看见你演练剑招,我只觉得高深莫测,却看不出来究竟是如何演化的。师妹,我羡慕你能无所眷恋,然而对于我……已经不可能了。”风问疾的语调渐渐落寞了下去。
他拔开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演练着自己所学的招数。突然一个空翻,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用力喘着气:“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雨水浸透他的衣服。秋缘走到他身边:“风师兄,你不是写‘恨到归时方始休’嘛,你不是希望九重真人回来吗?她还会回来的。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还是这个样子,就是一个仙痴。你不如改变自己。你字写的不错啊,可以多练练字。你武功不差的,那你只要看开一点感情和武功上的事情,就能成仙了!成仙了之后,仙脏变为仙魄,就可以不要受这样的痛苦了。风师兄,你何必为难自己啊。”“这话是不错。可惜这世间所有执念,一旦种下,很难拔起。如要我看破凡尘,看破这段孽缘,莫盼今生,只能再等来生了!”
风问疾从地上站起来,渐行渐远。轻风吹过风问疾的一袭白衣,飘飘然地潇洒,俊逸脱俗,可惜,是一仙痴,又是一情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