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月娥一时失力，踉跄着退了几步，不想撞到了桌角，碰掉了边沿上放置着的青花白釉杯，瓷器应声而碎，飞溅的茶水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恍然未觉。

“哎呀！罗成兄弟让我快些送你离开。我们得赶紧！”说着还挑开帷帐观望一番，四下里无人方放下心来。

月娥怔怔地立在那，仿若一尊泥塑。

明明没有风却让她感到没来由的彻骨寒意，从头冷到脚，再开口时语气颤抖，“那……那罗成呢？”

方才罗成说服自己暂且躲在帐中，而他自己出去看看。

但是半盏茶的时间都过了，他也没有回来，自己的眉心微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自己盼来盼去不曾想盼来了这样的消息。

程咬金看她这副模样，长叹一口气，“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你是自身也难保了。罗成他自有办法，我们先走吧！”说着伸手想拉她一把。

罗成若是尚有办法，他就绝不会假借他人之手送她进关，如今急欲送她离开，只怕……

月娥脑内一声轰鸣，想也不想地退身躲避，嗓子一阵干涩：“不，我不能走。罗成是因为我的缘故犯了军法，我不能一走了之。”

眼见眼前这人如此固执，程咬金也不禁有些急了，肃然道：“你不走？你不走的话他死的更不值！”

他不想她受伤害，她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今生无缘、来生再见？真真是可笑！若是连今生都把握不住，又如何能寄望于虚无缥缈的来生？

月娥再一次挣脱开程咬金想强拉自己走的力道，眼神不闪不避，坚定道：“我不能走。我要见你们的元帅！我要见你们的军师！我要见你们的大王！”

“你疯了吗！”天知道程咬金此刻有多想把眼前女子的脑袋瓜掰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罗成为了她都要死了，她却眼巴巴地前去送死，真是枉费了罗成的一番苦心。

“我没有疯，我要救罗成。”女子面容坚定，凝眸淡道，

“劳烦带路吧。”

——

入了营帐，月娥微抬眸，把台上三人打量了个遍，又平平静静地收回了目光。

那姿态端是倨傲不驯，在一片跪下行礼的身影中笔直如松。

“你就是那西魏王？”

李密睨了她一眼，尚未出言，左右侍卫便为之代劳，“大胆！参见大王岂可不行礼！”

月娥不退不让，嘴角划过一个讽刺的弧度，“笑话！我是朝廷的命官！又为何要跪你西魏的大王！”

这一刻，她不卑不亢，收起了面对罗成时的专属柔软。

她是先帝钦点的虹霓关女将，本就是一身的傲气，此时更甚，似是全身穿了那软猬甲，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放肆！”秦琼看她嚣张如斯，出言喝道：“那你可知你现在正在我西魏的地盘上！你是生是死也只在我大王的一念之间！”

月娥一脸无畏，凛然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新月娥又怎会是那贪生怕死之徒！”顿了顿，她道：“我只请求你们听我一句话。放了罗成，我便随你们处置！”

秦琼闻言不由对眼前这个女将军高看几分，但“罗成是我西魏的将军，而他却知法犯法，违犯了军规，岂能轻易放了他？”

月娥逐字逐句道：“此事皆由我而起，我愿意替他受罪！”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去，我亦希望活下去那个人，是你。

李密似是觉得好笑，漫不经心地拈了一颗葡萄，“你现在是我西魏的战俘，要杀要剐只是寡人一句话，你又有什么资格向寡人提条件？”

月娥掀眸，眸中冷光一闪而过，启唇道：“那你要如何才放了他？”

她的语气自始至终都说不上恭敬，但李密倒也没有面露愠色，轻啜一口毛尖，开门见山，“寡人可以放你回去，只不过……寡人要你说服你大哥新文礼献出虹霓关。”

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并不值钱，他要的，从来都是利益的最大化。

月娥瞠目，“什么！”她将粉唇抿成一条线，终于明白西魏王的目的，冷声道：“这怎么可能！”

她从懂事起就立志要与大哥一起守好这虹霓关，这已经不纯粹是身为子民对大隋朝的忠诚了，而是化为了骨血里的一种执念。

她又怎么可以答应这荒谬的要求！

“无妨，”李密轻飘飘地觑她一眼，转而向军师问道，“这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可就是罗成的行刑的时候了吧。”

军师眸光微转，“回禀大王，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