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芊菁的出现大概是彻底压垮了岳行空心里的防线。他脸上的神情变得颓败而茫然，甚至连看都没再看我们一眼，就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也许他去追女儿了，或者是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准备公关？但无论如何，至少今天这一次我是赢了。

这一环又一环精彩绝伦的戏码，让现场的许多记者连照都忘了拍，更别说提问了。直到岳行空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才有许多人如梦初醒地举起了相机对着我们疯狂地闪烁了起来，还有几个记者直接拽着自己的摄影师挤到了长桌前方，想拉着我继续采访他们所关心的问题。

我没什么心思继续和他们纠缠，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和钟湘一起退到了后台，重新在黎华身边坐定。刚一挨着椅子，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我真的是对你刮目相看。”黎华贴近了一些，手上轻轻地鼓着掌。“连我都听呆了呢。”

“少来了。”我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我是知道不少，但这并不妨碍我折服于你的口才和感染力上啊。”他笑得温柔，语气诚恳又宠溺，给人一种……表扬的感觉。

真把我当小孩子啦，这好歹是件大事啊……算了，懒得跟他计较。

“哎，钟湘夫人呢？”我一回头，钟湘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走了。

“我安排了人先护送她离开去隐蔽的地方休息了。”黎华回答。“现在记者们堵不到岳行空父女，留下来的肯定是为了抢着采访她。为了躲过他们的围追堵截，只能先送她走。”

听了这话，我刚才的小情绪就马上烟消云散了。他还是这样，考虑得那么周全，细心又温柔，简直要让人无可救药的依赖上了呢。

“瑞恩想必还有话说，我们再等一会儿吧。”他捋了捋我耳边的头发，指了指会场的方向。果然，在记者们逐渐恢复了秩序之后，王瑞恩从桌上拿起了话筒走到台前，一脸的郑重。

“在这场发布会的最后，我有些话想要对全国关心我，支持我的观众讲。希望各位媒体朋友，可以代为传达。”

他弯下腰，深深地对着所有人，和所有镜头，鞠了一躬。

“我不会回避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在我初入行的时候，确实拍摄了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尽管这段过去不光彩，但我仍然承认它的存在。”

他抬起头，神情坦然，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种轻松。

“如果这些荒唐的过去，伤害了喜欢我，支持我的观众的感情，我在此，郑重地向各位道歉。但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我不会否认，不会狡辩。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用更好的作品回报支持我的观众们。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

场内一片静默。随后，响起了掌声，渐渐地越来越热烈。

我也举起了手，由衷地拍了拍。王瑞恩很聪明，也很诚恳。这样的举动，是最坦率，最容易赢得大众好感的一种方式。许多明星做了错事千方百计地遮掩，反而会让观众觉得虚伪和让人厌烦。倒不如干脆地承认来得爽快。

在一片闪光灯的映照下，王瑞恩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我突然有一种预感，今天的事情是某种催化剂，无形之间让他得到了改变。也许从这一刻开始，许多事情都开始有了转机。

“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坐在回家的车上，黎华在身旁开口。

“怎么了？”

“钟湘夫人为什么会出来指证岳行空？她其实没有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而且这样做还有可能会改变她女儿的命运和人生……”

“她并不是一个软弱隐忍的女人，至少现在不是了。”我往他身边挪了挪，靠在了他肩上。“也许她从前很逆来顺受，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被岳行空带来的伤害改变的十分彻底。岳行空用她的创作来害别人倒是其次，她不能容忍的事情是两件……一件是，这种无耻的行为，岳行空竟然是用古芊菁的名义在做。另一件恐怕连你也不知道，那就是岳行空用古芊菁的名义成立的几家公司背地里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一旦翻车，锅基本都是古芊菁在背。”

“我还以为他很爱女儿呢。”黎华叹了口气。

“钟湘夫人刚才在台上就说了，他只爱他自己。”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她曾对我说，她现在想通了，与其让女儿被一个渣男用虚假的富贵荣华养得骄横跋扈，她宁可破坏这一切，也不让他继续再祸害她的女儿。你知道，不是每一个母亲都有这份坚定的心的。”

“我知道。她很了不起。”他语气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我话音刚落，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难道是勾起了他的伤心处，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毕竟……他母亲的境遇，和钟湘何其相似……

“别紧张，我没有想那么多。”似乎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他轻声笑了笑，侧过头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我不由得伸手抱紧了他的腰，心下莫名地有些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开始逐渐在意起黎华的感受了。

一直自诩对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还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护佑和照顾……现在的这份心情，难道是有点喜欢上他了吗……

“你开始关心我了呢。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上我了？”

头顶突然传来他的低语。

……

我没有抬头，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对上他的眼睛，他一定会马上就看出来那份藏也藏不住的慌乱。

被猜中心思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