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芬芬自小时候起就是个熊孩子。她才四五岁的时候,我和立翔已经将近小升初的年纪,本来是玩不到一块去的,但在大人的嘱咐下还是会带着她一起玩或者教她功课。只是她似乎从来都不领情,更别说听我们的话,我的玩具衣服被她看上的就会直接抢走,而我比她大,又不能“和她计较”,不然就是“不让着小妹妹”,是“不懂事”。
看在林立翔的份上,我确实很想不和她计较。但她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来的心机,每次不听我们的话跑去闯祸,回头面对大人时就会一秒嚎啕大哭,涕泪横流地指证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受我们俩的指使,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在闯祸。于是大人们就会一边安慰她一边数落我们两个带坏了妹妹。这一口一口的黑锅背在身上,让我对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小萝莉逐渐充满了戒心。
曾经我也以为她只是小打小闹,长大了会好些,但她在十岁那年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大到上了报纸和电视——一个偶像明星到本市来开演唱会,她竟然偷偷跑了过去想溜进会场观看。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这一下子可把所有人都吓得六神无主,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孩子,还有个原因就是林家并不富裕,要一下子拿出一大笔医药费住院费来无疑是整个家庭的负担。但她还算幸运,那个明星得知了这个消息亲自来了医院一趟还付了医药费给她,这件事也作为了一个话题事件上了电视新闻,一时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回家之后,我就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立翔更惨,被抽得连哭带喊。而这一切,当然都是托那个小妹妹所赐。
“呜呜……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才会被撞到……我只是听若绮姐姐和哥哥说想去看演唱会……他们还说有办法进去,要先去占座位,让我晚点过去找他们……我才……”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连那个偶像明星是谁都不认识,如有一句谎话我宁可马上被雷劈死。但我和立翔的话,在她眼泪汪汪的哭诉面前都成了无力的“狡辩”。从那之后,我深刻地意识到,不能相信她。不能靠近她。
如果两个孩子有了争执,大人一般会数落没哭的那个。如果都哭了,那就数落年纪大的那个。我们两个一个比她大五岁一个比她大七岁,却被她甩了无数黑锅,也算是能证明她有多天生狡诈了。
在那之后不过短短一年,林叔叔和阿姨就出了意外双双离世,他们兄妹俩寄住到了我家里。
虽然住在了一起,年龄差还是在上高中后让我们俩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一眨眼就到了高三,我们组织了D-MAX乐团,不仅有了点小名气,还得以和SUN唱片公司签约。
十三岁的林芬芬,正是中二又心比天高的年纪,她当然是跑了过来对我们要求要加入这个乐团。但我们两个坚决地拒绝了她,一方面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又没有拿得出手的音乐技能,另一方面就是,我们都直觉觉得,她的加入只会祸患无穷,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她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一哭二闹,三倒是没上吊,但是闹了离家出走,闹得整个街区的人都知道她没了父母,现在收留她的叔叔阿姨还只对她哥哥好却虐待她。要知道我父母生怕她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会心里难过,对她百般宠爱照顾得都快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要亲了,当真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和立翔咬死了不松口,只是冷眼看着她闹。这么一闹开,她有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阿姨就上门拜访,说是要带她去隔壁市上学照顾她,不在这里受我们的欺负。这下子,不仅我们俩背了黑锅,连我的父母也背上了虐待好友遗孤的骂名。
林芬芬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和我是再也没有过联系,但还会偶尔联系立翔,说自己生活拮据,要他给她打生活费。毕竟是最后的亲人,林立翔还是心软,从读大学到出道,他的收入里总是会拨出一部分来寄给她,尽管她再没回到这个城市来看他一次。
筱筠和关古威两人津津有味地听着我的叙述,连下筷子到火锅里捞肉都忘了。我长出一口气,喝了口水润润喉,顺手夹起一个鱼丸塞进嘴里:“都过去了,不过她现在高中毕业,好像成绩不理想没法上比较好的大学,就又去找林立翔,他就把她塞到了金皓薰的公司里出道了。”
“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根本就是个天生的祸害啊!”筱筠同情地看着我,“想不到你们上大学前还有这么悲惨的经历,还好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至少在学校里你们俩都那么阳光。”
“没有她在身边,我们俩活的当然阳光了。”我对她吐吐舌头。一旁的阿威若有所思地说:“立翔把她送到金皓薰的公司里肯定是因为他和金皓薰最熟,但竞争压力是不是大了一点,另外两个可是都有不得了的背景呢。”
“他要的就是这个。”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翱翔天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资金,资源,人脉和名气要啥没啥,一进公司还有两个身家条件都秒她十条街的竞争者。林立翔把她送到这个环境里,就是告诉她——要是能混出头就算你有本事,要是混不出头,趁早别吃这碗饭,你就不是进这个圈子的料。”
话一出口,自己突然愣了一下。我还是那么了解他,还是能第一时间领会到他的意思……
筱筠看我的表情,估计也猜了出来我在想什么,便不再追问而是拉着阿威下肉吃。一时间,在满屋子升腾的热气和香气里,三个人喝酒吃肉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林芬芬上门的这个小插曲,也就被我们三人抛在了脑后。但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还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