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走，求求你，带她走。”

好烦。她想。总是在做梦的时候梦到这个声音。她觉得很热，一脚把被子踹开，好像有人在推她？

“师姐！师姐！”

她茫然的睁开眼睛，伸手使劲揉了揉，看清眼前的小师弟。

“师姐你快醒醒！二师父说了今天要带我们下山！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二师父？...下山？

“啊！！！！！！”

小师弟看着十秒钟之内套上外衫并且快要梳好发髻的师姐。

“师姐。”

“恩？”

“你哭了。”

他偏着头，浓黑的眼睛眨了又眨。上一次看师姐哭，是二师父要罚她跪半个时辰，她哭天抢地的，最后逃过一劫。可这次的眼泪，好像不太一样。

她愣了愣，拿手往脸上一抹，冰凉冰凉的。

她笑了，右脸颊那个酒窝深深的，她拍了拍小师弟的头，“没事的。”

可是怎么能没事!等他们好不容易从第三峰赶到第二峰，看到站在木屋前一脸铁青的二师父！看到他虎背熊腰的身体硬要塞在大黑袍下！她觉得自己真的！！！炒鸡害怕！！！

二师父叫顾武。他从来不苟言笑，很守门里的规矩。声音像洪钟一样，教训起人来极其尖酸刻薄：“薄砂！你比后山那头大母猪都还能睡！”

原来师姐叫薄砂。日暮薄砂火，半更不知年。她像一只小小的兔子，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瘦小而迷茫，只穿单薄的白色长衫，但她旁边的师弟，比她还矮了半个头，脸圆圆的，穿着厚厚的棉袄。整个人裹得像一个球。

他们三人在雪地穿行。厚厚的白雪，一脚踩下去要陷的很深，师弟看着薄砂灵活的在雪地里蹦跳，忍不住又问她：“师姐，你真的真的不冷吗？”薄砂挠挠头发，她盘的发髻总是乱七八糟的，这一次更乱了：“小武，这话你都问了八百遍啦，不冷！”

她看见东边照射过来的阳光映在雪地里，把整个白茫茫的大地照的亮堂堂的，觉得很欢喜，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像两汪欢喜的泉水“我以前肯定是在雪里长大的，它们很亲切，我一点儿也不冷，还觉得很暖和。”

二师父看她一眼，扯着嗓子问“薄砂，你那怪梦还做吗？”

她嘟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半年前她开始做怪梦，梦里永远只有那一句话。师兄师姐们来无影去无踪，但没有能说个明白的。二师父连管都不管，只在第三峰立了牌子，不准师兄师姐们胡乱给她治病。

他们这一派，无名无姓，门下弟子也很少。只盘踞了一整座山，叫日苍山。她和师弟住在第三峰，第二峰是二师父的住所。第一峰住着大师父，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二师父说他在闭关。其他的师兄师姐都满了二十岁，去云游四方了。

这还是一个混沌的世界。神、妖，魔，都在世间随意游走，只是互不相扰。人是世上繁衍能力最强的种族，却并没有高强的法力，他们分不清神和魔，只安于人界，也无法到达别的地方。

她从来没有下过山。日苍山的雪整年整年的下，可她从不觉得冷。原本只有她和二师父两个人，后来二师父从雪地里捡回了小武，他们就是三个人为伴了。

“太慢啦。”顾武摇摇头，扯下腰间的小木剑，又拿出腰间一张符，向上重重一拍，那手掌大小的木剑就在低空中开始旋转变大，最终变成一把足够载下十数人的巨剑，顾武一手捏住一个人的衣领，一下就跳上了剑身。三人乘剑愈飞愈高。

“二师父，我们下山之后怎么找师兄啊？”薄砂问。

几天前，二师父说有个师兄的本命灯突然变得很暗，似乎受了重伤，灯要是熄了，性命就保不住了。他们得赶紧下山去救师兄。

可是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