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微微点头，笑起来，“所以，你千万不能和那小子说哦。”

荇荇泪水半落，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由得瞪了她一眼，云谣讨好的笑笑，一脸认真的道，“南翎国这边，我瞒着消息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如今什么都付出了，你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她再三强调，荇荇唯有点头，“知道了……”

其实，小姐真是多虑，云谣才是她的小姐，荇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荇荇看着云谣冷漠的小脸，相伴十数年，荇荇更是看的懂小姐倔强脸庞上隐藏的情绪，曾经，多艰难的岁月也好……小姐像她娘亲，机智灵敏，纵使大哥苻瑾瑜不在，仍有他相伴左右。

荇荇一直以为，多难都好，青梅竹马，终归能一生携手。如今，被这一道圣旨，生生打破了。莫说儿女情长，性命都时刻堪忧。转眸望向云谣身后从小忠心的青衣小姑娘，这个总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却异常认真的点了下头，仿佛是种无声的承诺。

荇荇终于不在说什么，杏眸含泪望向两个年岁娇艳的女孩子。

这景象再也难见，她亲手布置的闺房小阁，四季雕琢的酒遵茶杯，她们不会再出现在这里的场景里，一个手握玉杯，一个青立于旁。

…………

这景象忽然被一个稚气的童声打碎，外间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小小的苻令泽出现在门口，“阿姐！！”

小小的身子一溜烟冲到里间来，却离了云谣几丈外不敢往前，小令泽大大的眼睛一片清明，轻声问：“你要去东极国，是不是不再回来了？”

云谣当即一皱眉，“谁告诉他的？！”

荇荇吓得赶紧摇头，小姐要她先别告诉令泽，她可压着下人一点也没说。

不是荇荇，今日府上就来了一个外人，云谣想也知道是谁。

这个死凤笙！

不过，云谣很快淡定下来，目光冷淡的瞟了苻令泽一眼，“是又怎么样？”

小令泽的身子一震，小脸煞白，“……阿姐，你不要我了？”

那与她相似的眸中扑闪着泪光，她可以随意的伤害别人，家人的话却能伤到她。云谣的心中微微一刺，并不看他。

“阿姐！”她不说话，小令泽的心里愈加慌了。

小孩子的声音那样恐慌，云谣却眉间一凛，俏丽双眸冷然瞥过去，“喊什么？苻令泽，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小令泽满腔的愤怒，却不敢说话，从来，阿姐就是温柔又严厉。

云谣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道：“把他带下去！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房门。”

这话她自然是跟荇荇说的，荇荇收到话，自然也知道云谣的心思，赶紧拉了小令泽就往外带。

“阿姐！放开我！放开！”可这小家伙却灵活的紧，一时间竟挣脱了荇荇，跑到云谣跟前大声叫嚷起来：“阿姐你太坏了，你怎么能这样！你只会这样对我，我要去告诉大哥，要去告诉翊哥哥！等翊哥哥来了，他一定不会让你走的！就算他欺负你也绝对不会帮你的！”

他的后半句话却让刚抓住他的荇荇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当下捂住他的叫嚷的小嘴，强行把他往外带，小姐不让令泽知道真是有道理了，全天下，恐怕只有她弟弟敢这样气她！！

“——苻令泽你不要命了！”身后的乌云密布，荇荇察觉不好，果然看见身后一脸铁青的云谣腾地站起来，正怒气冲天的往这边来，边喊：“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

“我又没说错！阿姐你是很厉害，可是你就是对付不了翊哥哥！就是！”

这个小子简直是要跟他阿姐扛上了啊，连荇荇都吓坏了，哆嗦着将苻令泽往自己的身后藏，“小姐，你别生气，别生气……”

苻令泽看见阿姐脸色瞬息万变，也吓着了，这下，是当真惹火了她。

符云谣背过身去，过了好一会儿时候，她吩咐道，“把他关在屋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把他放出来。”

她的声音沉重的好像这迟迟暮色，没人能瞧见她此刻的神情，荇荇望着她的背影，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

小姐的心定是比她更加难过的，一直以来小姐都太坚强了，坚强到给他们一个错觉，仿佛她永远不会受伤。小令泽的哭声在夜色中显得这样的清晰，同弟弟激烈的哭声相比，小姐安静冷漠的让人窒息。

可，小姐才是最最应该哭泣的人啊。

“哭是没有用的。”

时光轮回，多年前姐姐过世时年幼沙哑的女声在这一瞬重新落入耳中，荇荇瞬间泪如雨下。

.................

符令泽最终没有等到他的翊哥哥来，三日的时光太快了，快到好像他才睡了一觉睁开眼，阿姐就要消失不见了。

苻云谣离开的那一日，东极国派来接人的车队连绵了一个长街。

为以示郑重，东极国主特让芳名天下的华郡王亲自来迎，领队于长街最前处，不少少女注目，羡煞了旁人，摧残了岁月。苻令泽那时才六岁，直愣愣的跟在盛装的阿姐身后，不敢相信云谣就这样走了。

苻云谣在上马车前回过身，一身奢靡的公主袍穿在她十三年岁小女儿的身上却正正合适，她蹲下身对弟弟低声说：“记住，除了大哥，不要相信任何人。若有人欺你，一定要加倍奉还。以后这里没有阿姐，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后来的苻令泽记了十几年，都还在心头回荡。

而这十里长红就如同一个诅咒。

——她离开了。

苻家再无聚首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