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他如何竭力的维持冷静,可额头那控制不住的青筋的剧烈跳动,也足以显示出他此刻心绪的恐慌。
见柳元明这种反应,便是耿直的程处默,都知道,刘树义说对了!
事实就如刘树义所言!
他果真是因为感到了危机,而选择假死脱身!
刘树义看着柳元明,道:“现在,你还说我是走了狗屎运吗?你还能说出口,说你做错了选择,而不是你不得不走这条路吗?”
柳元明死死地咬着牙,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
看向刘树义的眼神,更加怨毒。
但刘树义对此毫不在意。
他继续道:“不过,我不能不承认,你走的这条路,确实也算一步好棋。”
“毕竟你的假死脱身,确实在最初我没有识破你的诡计时,让我动摇了自己对你的怀疑。”
“倘若我最终没有发现那具尸首不是你,那你便真的能逃脱法网,海阔凭鱼跃了!”
“只可惜你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动摇了我的假死脱身之计,却让我在确定那尸首不是你时,彻底确定,你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听着刘树义平静沉稳的话,众人只觉得心神震荡,心潮起伏。
越是听刘树义的分析,他们就越为柳元明的狡诈与果断感到心惊肉跳。
但也正因此,当刘树义几乎完全压制柳元明时,他们更觉刘树义是何等的天才与聪慧,对刘树义也越发的敬佩。
刘树义看着满脸怨毒,满是不甘的柳元明,缓缓道:“我想,事情的整个经过应是这样的……”
众人闻言,连忙止住发散的思绪,认真倾听。
就听刘树义道:“你应早就有了偷盗息王尸骸的打算,因而在确定息王陵墓马上就要建成后,便开始了谋算。”
“你知道,陛下一定会让太常寺卜算改葬的日子,因而你提前进行了卜算。”
“而你也知道,一旦息王尸骸丢失的事被发现,太常寺恐怕也会有被怀疑的那一天,所以你故意将吴起推出来,让吴起负责卜算和后续的一切事宜。”
“这样的话,哪怕太常寺真的被怀疑了,那后续怀疑的目光,也只会落在吴起身上。”
“然后,你为了坐实吴起的罪证,也为了创造自己动手的机会,你在动手当晚,临时通知吴起修葺工具,说第二天紧急要用,吴起不疑有他,自然会立即命令下面的吏员动手。”
“趁着吏员叮咚捶打,吸引守卫大殿的陵寝军将士注意之际,你爬到了大殿屋顶,掀开了琉璃瓦片,通过绳子秘密进入了大殿内,然后拔出棺钉,取出息王的骸骨,之后为了避免他人察觉,又趁着外面叮咣之响时,将棺钉砸了回去。”
“之后你便通过绳子离开了大殿,复原了琉璃瓦……我让程中郎将查看过大殿上的横梁,横梁上的灰尘厚度不均,可以确定中途有人擦碰过这些灰尘,足以证明我之所言。”
“而这个过程,需要争分夺秒,绝不能有一点失误,否则外面的陵寝军必然察觉,所以我想,你应当提前演练了多次,可以确保在固定的那段时间内,完美完成的程度,故此最终无人察觉。”
“息王棺椁木料厚实,十分沉重,一年多的时间,息王尸首也早已成为了白骨,重量有限,故此纵使息王尸骨消失,扛棺椁的力士,也难以察觉到相对于沉重棺椁那很轻的骸骨已然不见。”
“最后,你再把偷出的尸骸秘密交给你的同伙,由他们带走……”
“就这样,你无声无息,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让息王骸骨凭空消失了。”
“若不是这一场地动,若不是墓室恰巧塌陷,可能现在我们都不会知道,息王骸骨早已不见!”
“而即便我们发现了息王骸骨丢失,即便我们通过调查,发现了棺盖被打开过,最后会怀疑的,也只有……”
刘树义沉声道:“命令吏员动手的寺丞吴起!”
“至于此刻的吴起……”
他顿了一下,众人只觉得内心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揪了一下,感到一紧。
因为,他们想起了吴起的惨状。
想起了吴起死的多惨,又想起了吴起死后,差点就被当成贼人,背负所有恶名,永远要钉在耻辱柱上的结果。
刘树义看着柳元明,继续道:“你一直打着一旦被人查到太常寺,就让吴起顶罪的打算。”
“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吴起知道,他会让吏员在那一晚动手,都是你的意思。”
“所以,你不能给吴起开口的机会,否则你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恰巧这时,你发现吴起患病,并且通过太医署,知晓吴起抓了什么药。”
“我不知道你是自身也懂医理,还是从其他方面知晓藜芦与细辛同时使用会成为剧毒的毒药……总之,你在知晓吴起抓药的药方后,你计上心来。”
“我想,你应是找到吴起,慌称自己身体不舒服,但因某些原因,不希望外人知晓,所以你让懂医理的吴起帮你抓药取药。”
“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严肃古板,正气凛然的形象,吴起对你的话,自然不会怀疑,而这,也是为何,吴起抓的两种药,不是同时,而是一前一后,分在两日。”
“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给自己抓另一种药,是你在知晓了吴起前一日抓了什么药后,才用诡计让吴起亲自去抓的第二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