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并未在意马府的剩饭剩菜,却还能记住这两道菜,足以说明这两道菜的珍稀。
而这,也让刘树义确定一件事……
他说道:“马府出事的当晚,应该在宴请某个贵客吧?”
“宴请贵客?”
顾闻怔了一下。
刘树义皱了下眉:“升平炙与金齑玉鲙一般只有在招待贵客时才会去做,还有架子上的这些盘子酒杯酒壶……”
他看向架子,道:“正常情况下,盘子这些餐具,都应该放在柜子里,以免落灰,弄脏餐具,可架子上却有这么多盘子,这只能说明,它们在案发当晚被使用过,放在那里,是清洗过后要沥干水分,等待彻底干净后,再放回柜子。”
“如果只有马府自己人用餐,盘子的数量未免太多了,而且如此贵重的酒壶酒杯,一般也都是招待贵客时,才会使用。”
“就算马郎中忽然想要小酌一杯,也不至于把柜子里所有的银质酒壶和玉质酒杯都拿出来使用吧?”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当晚马府肯定在宴请贵客……”
他视线扫过顾闻:“顾县尉,你们当时不至于连这件事,都没有判断出来吧?”
顾闻没想到刘树义思维竟如此缜密和快速,这才来到后厨多久,就根据这些餐具和自己随口说出的两道菜肴,分析出这么多信息。
此刻被刘树义询问,他有些尴尬道:“当时三司确实也有人提出过这种猜测,只是马府的人都死了,这种猜测根本没法验证,而且我们问过吏部的其他官员,他们说马郎中重食欲,比较贪吃,多次提过想吃金齑玉鲙这种佳肴,所以他自己因贪吃偶尔让后厨做一次金齑玉鲙,也不是不可能。”
“故此,因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不敢轻易做出判断,以免影响本就难查的案子,这才没有将这种猜测写入卷宗,也没有把它当成一个确切的线索使用。”
刘树义眉头蹙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称赞三司的人足够谨慎,还是该吐槽他们怕出现错误,如此束手束脚。
在他看来,查案就应该大胆假设,然后小心求证。
连假设都不敢,遇到死胡同就困在原地唉声叹气,怎么可能找到正确的路?
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习惯,当时还是李建成与李世民争锋最为激烈的时刻,三司的人不仅需要考虑案子,还要考虑自身的处境,刘树义也不能苛责他们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顾县尉可知马郎中生前,有没有邀请过谁来马府用膳?”
顾闻摇头:“别说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就算是县令,也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毕竟我们没有理由盯着堂堂吏部郎中的宅邸,去监视他宴请了谁。”
刘树义却是眸光微闪。
顾闻的确没有理由监视马清风与谁交好,但当时秦王府的人呢?
李世民与李建成已经基本上撕破脸,彼此皆明白对方的心思,这种情况下,秦王府的人应该不会放任李建成的心腹不管。
也就是说,杜如晦他们,很可能会盯着马清风。
就算不会安排人天天在门外监视,至少也要对马清风拉拢谁,收买谁,与谁交好了若指掌。
所以……
他直接看向赵锋,道:“赵主事,你安排人去找一下杜仆射,将我刚刚的问题,向杜公求教,看看杜公是否有答案。”
问杜仆射?
赵锋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明白了刘树义的意思。
他眼眸一亮,当即点头:“下官这就去。”
“还有……”
刘树义又叫住赵锋,道:“你再安排人,去将给马府送菜的菜农找来,本官有话要当面问他。”
赵锋继续点头,他又看了看刘树义,见刘树义不再开口,确定没有其他吩咐,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刘树义看着宽敞的厨房,耳边仿佛能听到两年前,这间厨房内响起的热闹声响。
交谈声,炒菜时,剁肉声……满是人间烟火气,可那一夜过后,这里只剩下此刻的死寂。
他重新看向顾闻,道:“顾县尉,你还没回答本官另一个问题。”
顾闻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刘树义的问题,自己确实只回答了一半。
他忙道:“仵作在金齑玉鲙里,检测出了迷药,除此之外,泔水桶里的那些混在一起的残羹剩饭,也检测出迷药的成分。”
刘树义眼眸微眯。
金齑玉鲙是给主人或贵客享用的,倒进泔水桶里的残羹剩饭,应是给普通下人食用的饭菜……如此说来,凶手在下迷药时,将所有人都考虑到了。
怪不得他能只凭迷药,就放倒所有人。
不过……
金齑玉鲙这类特殊的菜肴,吃的就是一个鲜,也就是说,在厨子将其做出来后,应立即由下人端到餐桌上,中间不会存在无人照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