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梦浮便依林老头之言寻到了庄家。这庄家也是世代习武的家族。庄呓与林老头年轻时乃是至交,庄呓年轻时也是一个侠骨义胆的人,也干些劫富济贫的事情。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自从遇到了庄夫人便把那浪迹江湖的心全都收了,安静在家打理起祖业来。那庄呓听闻是打林老头那处来,自是喜不自胜,拉着梦浮在一把檀木椅上坐了,絮絮叨叨地说起与林老汉的陈年旧事来,梦浮温和有礼地听着,一丝不耐烦也不见,庄呓对这位恭顺清秀的年轻僧人越发喜爱起来。
“爹。”女孩子脆生生的叫喊声从门外传来,人未至声先到。紧接着一个嫩黄色的娇小的身影风似的席卷进来,撞进庄呓的怀里。“哎哟,小宝贝,有客人在呢,你怎么就这么风风火火的,也不怕别人笑话。”“怕什么!”女孩自庄呓怀里抬起头来,约摸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双漆黑的大眼滴溜溜地转着,灵动与活泼似乎要溢将出来,容长的脸蛋,两个梨涡贮满了春日的暖阳,花瓣似的嘴唇似乎总也关不住笑声。
“咦,家里怎么有个和尚。”大眼睛一转,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梦浮。
“庄蝶,不得无礼!”
“不妨事,庄前辈无需责备令爱。”梦浮笑着说。
“和尚哥哥,你生的真漂亮。你叫什么名字呀。”庄蝶挣脱庄呓的怀抱蹦蹦跳跳地跑到梦浮跟前。
“庄蝶,这么大的女孩子了,怎么一点都不嫌害羞?”一旁的庄呓早已被这个宝贝女儿弄得哭笑不得了。
梦浮微微一笑,“贫僧法号梦浮。”
“梦浮?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法号啦。”庄蝶话音刚落,一个急急的身影又走进门来,边走边急声道:“你这丫头,怎么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让哥哥一阵子好找!”只见疾步走来一位少年公子,流云纹紫金玉冠束头,银白色浮光锦长袍衬得颀长的身材越发清逸,与庄蝶生的一样的容长脸蛋,整张脸清秀却不失英气,此刻两道长眉正焦急地扭在一起,担心完全写在那双清澈的大眼中。
“今天你们俩是怎么了,如此不识礼,为父平时教导你们的都当耳旁风了,有客人在也不知先打招呼?”庄呓语气严厉起来,又转身对梦浮道:“让小师父看笑话了,这是犬子庄生梦。梦儿,还不同梦浮师父打招呼。"
庄生梦原因担心妹妹,竟丝毫未注意旁人在侧,此时方才看见一位气度不凡的少年僧人正坐在父亲旁边,连忙双手合十,礼了一礼“在下刚才太过匆忙,没有看见师父在侧,师父莫要怪罪。”
梦浮笑着站起来还了一礼,“庄兄不必客气,叫贫僧梦浮便可。”
“好好好,我家在这城外有一座寺庙,庄某怕小师父在庄某家住不习惯,现如今已派了几个妥当的小厮将那寺庙安置好了一处僧房好让小师父住进去,这寺庙虽不大但也算干净,小师父就安心住着吧。”
“那多谢庄前辈美意了。”
“嗳,这有什么!梦儿,你送小师父前去吧。”
“哥哥我也要跟着去。”庄蝶小脸放着光,跑过去扯着庄生梦的袖子撒着娇。
“蝶儿,不要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跟去作甚么。”看着庄呓严厉起来,庄蝶只好委屈地瘪了瘪嘴巴乖乖地退到一侧别扭地绞起衣袖来。
庄生梦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陌上花开,行人缓归。春日的杨柳小道,一个年轻公子与一位俊美的僧人骑着马,缓缓从日影里走来。
“梦浮,我妹妹她好像很是喜欢你呢。这丫头虽说从小野惯了,却是第一次看见她对生人这么亲近。”原来这庄生梦从小生在优渥的家族,心地善良单纯,又生的与他父亲一样耿直讲义气,加之家里只他一个独子,这一路上的交谈,他深深敬仰梦浮的品性,心里竟已把他当做自己兄弟般看待了,这一路是无话不谈。
“庄兄开玩笑了,梦浮已是出家人。”
“说实话,若是梦浮你是俗家人,在这扬州城内,可有多少佳人会对你你见钟情呢。”
“佛说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梵天的梦一场,若是梵天睁眼了,这一切便也没了,人的皮囊又何尝不是终要消失的一场梦,世人贪爱华丽的皮囊,只不过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在空恋着一场梦而已。”梦浮眼中流出寂寂的悲来,声如春水的安宁,似乎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安静起来。
“虽说是如此,那世人岂不是活在一场梦里,既是已活在梦里,不如在这梦境里尽欢了……”话未尽,庄生梦的马突然哀鸣起来,受惊地抬起前蹄,定睛一看,却见一枚极细的飞镖打中了马蹄。
“谁!君子从不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眼看着爱骑受伤,温文尔雅的庄生梦也不禁脸黑下来。
“庄兄不必找了,那人就在这树上藏着。”梦浮淡淡地开口。
“哈哈哈,你这和尚倒是好眼力。”只见一彪形大汉翻身从树上下来,面目生的粗野,毛发缠乱,手握着一铁锤,脸上神色甚是傲慢。
“不过你眼力再好也是白搭了,因为你马上要下去见阎王了。”
“不知公子是那方高人,我们又是何处得罪了公子?”看得出庄生梦的教养让他不得不强压住怒火。
“哼哼,将死之人还用知晓我的名字?你们两个谈话声太大声打扰了大爷我的清梦,大爷我心情不好了,自然就要拿你们出气。”
“你……”庄生梦也是头一次遇见这般蛮横不讲理的人物,一时半会儿气到语塞。
“这位施主,我们本不知你在树上休息,打扰了您清修,这乃是贫僧和这位兄弟的过错,只是为了这点事动起手伤了和气动起手来,这就太不值当了。”梦浮也不生气,缓缓说道。
“你这臭和尚,酸巴巴地讲的什么鬼话,大爷我听了就心烦,拿命来!”那大汉爆吼一声,抡起铁锤就往梦浮扑来。梦浮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似乎根本未把他放在眼里。这边庄生梦已经心急了,眼看大汉就要伤到梦浮,便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抽出佩剑,铛一声挡住那铁锤,壮汉大怒,转身朝庄生梦扑来,招招皆是拼命的招式。庄生梦心里暗自冷笑,果是个粗人,使得都是蛮力。因此沉下心来慢慢拆解,步步逼近,那大汉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已不复之前骄傲的神情了。
梦浮在边上看着,暗自摇头叹气,这大汉空有一身蛮力,有些功夫,却不成套路,根本不能同世代习武的庄生梦相比,眼看着那大汉在十招内必伤无疑,梦浮心下不忍,暗发内力一挥僧袍,硬生生将两人隔离开来,同时左手捻起路边的碎石弹出,点了那大汉的穴位,那大汉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硬挺挺地躺下来了。那一边庄生梦看的已是呆了,不禁道,“梦浮兄,你可是高人不露相啊,小弟可是白操心了!”那大汉躺在地上,知是自己遇上了高人,叹道:“两位高人,原来是我不识泰山,我本是有心去参加今年的寻英大会,看来是十足地高估了自己。我这里有张英雄帖,还是请二位取了去罢。”
梦浮听闻,心下一动,可不是自己要前去的寻英大会,于是上前自大汉的袖里取出一物,摊开一看,只见是一张墨绿色的帖子,印着祥云的样式,正面乃是一行行书,寻英天下,背面乃是一行,败寇成王。这便是寻英大会的帖子了。梦浮扶起大汉替他解了穴。双手合十,礼了一礼道:“那贫僧就谢谢这位兄弟了。”“嗳,谢什么,说实话我是没见过比和尚你更配的上这张帖子的人了,亏得遇上了你们,不然我可是糟蹋了这张帖子。”大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看来也是性情中人,站起来拍了拍泥土,转头道:“大和尚,你可别辜负我期望。对了我叫何啸天。”说罢头也不回地施展开轻功,纵身飞去。
梦浮本志不在此,只是笑了笑,对庄生梦道:“我们继续上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