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出来了,穿着来时那身简单的衣衫,背着他那个背包,拽着他的那个行李箱。
他向马建军夫妇道别,感谢这两日的照顾。
“陈先生,一路顺风!到了香港,事情有消息了,一定给我们来个信儿!”马建军用力握着陈时的手,眼中满是期盼。
“一定,马厂长放心。”陈时点头,又转向刘玉芳,“阿姨,这两天打扰了。”
“说的什么话,陈先生你太客气了,以后常来!”刘玉芳笑着,把包好的两张还温热的饼塞进陈时手里,“路上吃,垫垫肚子。”
马晓云站在父母身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嘴唇动了动,那句“路上小心”在喉咙里滚了几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只是抬起眼,飞快地看了陈时一下,又迅速垂下。
陈时的目光掠过她,微微颔首,算是告别。“晓云同志,再会。”
“……再、再会。”马晓云终于挤出声音,不过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陈时在马建军的陪同下出了门,往罗湖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马晓云站在院门口,望着那个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晓云,发什么呆?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还得去厂里。”刘玉芳的声音将她唤回神。
“妈,我……我去送送,送到路口就回来!”马晓云忽然脱口而出,不等母亲回答,就小跑着追了出去。
她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地缀在后面,看着父亲和陈时边走边说着什么,陈时偶尔点头,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陈时这一去,能不能找到电容器,一会儿又想着昨晚自己那蠢样子,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轻浮……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里像杂草一样疯长。
罗湖火车站那里人声鼎沸,南腔北调混杂着广播的杂音。
马晓云挤在人群边缘,看着父亲和陈时在通往香港方向的检查口外最后握手,叮嘱。
父亲脸上带着忧色,而陈时……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转身,验票,走进了那条通往月台的通道,迅速被人潮吞没。
马晓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努力挤过喧嚷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跑到月台边。
绿色的列车像沉默的巨兽卧在轨道上,每个车门都涌动着上车的人流。
她焦急地搜寻,目光掠过一张张脸。
找到了!
在靠近列车中部的一节车厢门口,陈时正侧身让过一位提着大包行李的旅客。
他似乎并不着急,等前面稍微松散,才一手拉住车门边的扶手,利落地踏了上去。
就在他即将完全进入车厢的刹那,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侧头,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混乱的月台。
就在那一瞬,马晓云忘记了一切,从一根铁柱后面猛地探出大半个身子,用力地、不顾一切地朝那个方向挥动手臂。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距离那么远,人群那么吵,她几乎不抱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