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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尔耕踏入乾清宫的时候,恰好是巳时。
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窗格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了一片明亮的光斑。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擦得锃亮,每走一步都带着一股尚未散尽的血腥气,以及一种大权在握的威势。
昨夜的午门,是他田尔耕人生中的巅峰时刻。
自己手中的刀可以如此痛快淋漓地斩向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文官。
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那种天子近臣的荣光让他沉醉,也让他……不安。
他很清楚,历史上,皇帝的鹰犬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今日的风光是建立在陛下的信任之上,可这份信任又能持续多久?一旦朝局稳定,那些恨他入骨的文官们,会用怎样的手段来报复他?
届时,陛下,还会像今日这般,力保自己吗?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田尔耕跪倒在那片光斑的边缘,一半身子在光明里,一半身子在阴影中。
“臣,田尔耕,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却掩饰不住那深藏于眼底的一丝忐忑。
“平身,赐座。”
朱由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田尔耕谢恩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只坐了三分之一,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杆随时准备出鞘的标枪。
他以为陛下会嘉奖他昨日的功劳,或是交给他更血腥更直接的任务。
然而,皇帝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
“田爱卿,你觉得在朝臣眼中,锦衣卫指挥使是个什么官?”
田尔耕的额头,渗出了一丝细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是…是朝臣畏惧之官。”
“畏惧?”朱由检笑了,那笑意却很冷,“说得好听。在他们心里,你,还有你手下的锦衣卫,不过是朕的家奴,是皇帝豢养的鹰犬,是上不得台面的酷吏罢了。对也不对?”
这番话如同尖针,狠狠地刺中了田尔耕内心最隐秘也最柔软的地方。
他渴望权力,渴望金钱,但他同样渴望……名声。
没有一个臣子愿意在史书上只留下酷吏鹰犬四个字。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走到田尔耕面前。
“田尔耕,朕且问你,你想不想……换一种活法?”
“朕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不再是朕的家奴头子,而是堂堂正正的,国家重臣!”
田尔耕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地踱步,声音在空旷的暖阁中回响,带着一种构建新世界的奇特魔力。
“朕,欲在锦衣卫之上,成立一个全新的衙门,名为——‘皇明安督府’!”
“此府不归内阁不归六部,由朕垂直统辖。而你田尔耕,便是这‘皇明安督府’的首任总督!”
田尔耕的脑子彻底炸开了。
锦衣卫指挥使,官秩正三品,听着威风,却是公认的恩典私职,是皇帝的私人工具。
而“皇明安督府总督”……虽然他尚不清楚具体品级,但光听这个名字,就带着一种堂皇正大的国家气象!
这是从私到公的巨大跃迁!
“当然,”朱由检的声音,将他从狂喜中拉了回来,“权责亦需对等。新的安督府,朕也要给它立下新的规矩。”
他伸出手指,开始为田尔耕描绘一个全新的权力版图。
“安督府之下,设四大司,各司其职,不得逾越。”
“第一,‘对外情报司’。原北镇抚司职能尽归于此,且要升级。其职能不再是只盯着边关的几个将领,而是要将朕的耳目,延伸到关外的赫图阿拉,延伸到漠北的蒙古草场,延伸到东洋的倭国,乃至南洋的诸番邦!朕要知道后金的每一次兵力调动,要知道林丹汗与谁结盟,要知道那德川幕府又造了多少艘船!这,是为国立不世之功的机会,朕,把这个机会交给你。”
田尔耕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锦衣卫那点小打小闹的差事了!这是开疆拓土之臣才有的功绩!
“第二,‘对内保卫司’。原南镇抚司职能归于此。专门负责侦查国内叛乱逆党,如陕西、西南的流民匪寇,以及……朝中大臣的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之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