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我又不上课。”
“姑姑姑妈陪陪我……”
注意到旁边安静吃瓜的黄主任好像绷不住了,靳霜额角的青筋一跳:“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是小学生还是害怕自我介绍?进个教室都要大人陪着你?”
“可是可是……”可是她一到同龄人多的地方就浑身不自在这种事情她怎么好意思当着主任的面说出来嘛!
靳清哭丧着脸。
靳霜的心又软下来,她替靳清整理了一下衣肩,柔声安抚道:“没事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太勉强自己。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是什么样儿的,姑妈都有能力保你。”
靳清看了看虚掩的教室门,微皱起眉头,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抗拒。
“放轻松,”靳霜又在她肩上拍了拍,“姑妈会在门口看着你的,等你坐下了才离开,好不好?”
靳清舔舔嘴唇,又是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终于点点头:“好吧好吧,总要面对的。”
“我家清清最棒了,一定能妥善处理的。”靳霜轻声鼓励着她。
靳清很给面子的笑了一下,就是勉强得有点难看。
靳霜收回手,对黄主任颔首。
黄主任会意,走上前来,敲响了教室门。
“叩叩叩”三声,仿佛敲在靳清的心上,她紧紧地盯着白色的门板,好似那门后有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教室里传来一声“请进”,黄主任推开门扇,靳清的神经也绷到了极致,连呼吸都忘记了。
门扇被彻底推开,所有学生都好奇地看着门外,靳清在这一瞬间转移了视线,她微眯了眼睛,整个人的气息一下变得沉静漠然,跟刚才那个紧张到恨不得挠墙的女孩判若两人。
迎着全班的瞩目,黄庆春笑容满面地走进去,说道:“抱歉打扰大家了。你们的最后一位同学今天终于来了,虽然她这几天有事不在学校,但你们都已经见过她了——5号的开学典礼上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他话音未落,安静的教室就浮出了窸窣的窃窃私语。
学生们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今年首影表演系一共招了七十五个学生,分为三个班,早在放榜之日,新生名单就传遍了网络的大小角落,其中最鼎鼎有名的,当属只在报道之日和开学典礼上现过身的……
“大家已经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吗?哈哈,看来同学们对她独具一格的发言印象很深啊。既然这样,老师就不说废话了——靳清同学,进来吧。”
靳清捏着书包带子,给了靳霜一个很不满意的眼神,懒洋洋地迈开长腿跨进教室。
能考进首影——而且是表演系的学生,都拥有一颗能hold住大场面的心,哪怕本命男/女神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已经在疯狂为偶像打电话,表面上也应该端着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的姿态。
……但是在靳清走进来的那一刻,教室里还是出现了小小的骚乱。
靳清在黄庆春身边站定,自然地将目光落在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大概是她的粉,在与靳清四目相对的时候兴奋得小脸都微微泛起了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跟落了星星进去似的。
靳清一愣,有那么一瞬间,这双眼睛和记忆中的某双眼睛重合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当时也是用这种又崇拜又渴望的眼神看着她,捂着胸口尖叫:“嗷我居然见到了金清!太开心了!”然后扑过来,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无比期待地问道:“清清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十五岁的靳清被保护得还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被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蛊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看着她高兴得又蹦又跳,自己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后来……
后来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地具有欺骗性,看向她时仍然闪着光,却是冰冷的、憎恶的、恶毒的。她怨毒地看着她,蓬头垢面像极了一个疯子,尖叫起来依旧震得人头脑发晕——“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为了接近靳霜谁踏马会跟你交朋友?还真以为演了几个好角色就全世界都要来捧你的臭脚?我告诉你,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你什么都不是。你有整个娱乐圈都羡慕的资源,你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交到真心朋友!”
说到这里,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开了钳制她的保镖,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扑过来,十指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用力到指甲都隔着衣料陷进了肉里去。
她拼尽全力地抵抗想要把她扒下来的保镖,几乎面贴面地凑在她眼前,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下咒一般不停地重复:“你不会有朋友,所有接近你的都是想利用你的人。”
“你不会有朋友,所有接近你的都是想利用你的人。”
“你不会有朋友,所有接近你的都是想利用你的人。”
……
“你不会有朋友,所有接近你的都是想利用你的人。”
靳清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压下落荒而逃的冲动,尽可能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好,现在请靳清同学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吧。”黄主任说完,自觉地退开两步,把讲台最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在靳清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的时候,她的自我介绍内容是很丰富的,涵盖姓名年龄、性格特点、兴趣爱好、特长缺陷等多个方面,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上五六分钟。以前班上同学都宠着她,知道她不爱泄露个人信息,从来不会不经过她同意散布某些消息。但自从两年前的事情发生后,她就不爱说关于自己的事情了。
看着台下已经做好了鼓掌准备的同学们,靳清很想说“大家好,我叫靳清,今年19岁,很高兴能和在座各位成为同学,希望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我们能够和睦相处”,或者“大家好,我是靳清,虽然我上学第一天就迟到了,但我可以用人格担保我是个好学生”,或者“按理来说来得最迟的人应该自罚三杯,不过喝酒对身体不好还是算了,不如放学后我请大家撸串儿吧”……
“……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一分钟的时间她心里已经打了一万字草稿,但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干巴巴的两个字——
“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