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院出来，他们在路边的林荫道走着，宋凌早把小加打发回去了，那家伙一开始还誓死不走的模样……有了这么个少根筋的司机……跟那林木怎么这么像……以后……哎。白岫也没提要回去。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微微的距离，一高一低的肩头，并排走着。
“你真是那老板？”白岫走着，突然想到什么，笑了。
“……嗯？”宋凌一时不知白岫说的什么。
“你不戴眼镜的。”
“哦。那个啊。那老板是我一朋友。”
“后面为什么还要再加一句‘我就是那老板’，还真以为是你。”
“我那朋友说要当成笑话讲就要说那老板是自己。不好笑？”
“前面比较好笑。”白岫声音轻轻的。
宋凌脚下一滞。其实他朋友还说：如果有人觉得前头好笑，最后那句‘我就是那老板’破坏这个笑话整体的话，这个人要嘛爱你，要嘛真的爱你。
因为，那人连让你在一个玩笑中受伤都不忍。
是吗？但是这个人曾忍心把自己化成一个玩笑，给过我剧痛。
宋凌深深地看着白岫，脑中杂陈着诸多念头。
白岫像明白那眼睛里藏着的情绪似的，心虚地撇开了头。
“去吃点东西吧。都饿了。”头顶飘来宋凌的声音。
“好。”白岫一天都在说着这个字。
吃东西的餐厅在很高的楼上，可以看到大半个上海的繁华。吃的是意菜，宋凌还开了一瓶红酒，白岫心想：现在还只是傍晚，他这是准备吃到晚上？
“你那室友肖遥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光吃菜不怎么吃鱼肉？”宋凌把自己点的一份茄汁鲈鱼放到了白岫面前，他注意到白岫点的是素食烤意面。
“别听她夸张，我也是会吃肉的。”白岫想，这肖遥趁我昏迷的时候都讲了些什么。
“要荤素均衡身体才会没病没灾的。”宋凌一本正经的关心，却又别扭得要装得淡淡的。
“那你呢？”
“我无肉不欢。”宋凌口太快，没注意到这是个陷阱。
就知道。哈。
“那素怎么办？”白岫乐了。
呃，宋凌一时语塞。
有种又回到高中时期白岫虐宋凌的模式。
刚要开口挽回面子，却看到白岫的手猛然抓皱了桌布，手关节处泛着白，脸色也白了，骤然放大的瞳孔里有惊恐的神色。顺着她注视的方向看去，宋凌的心也猛地紧了。
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外的空地边缘围着安全栏，但此刻安全栏上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一眼望去，她只身立在漫天晚霞里，无依无靠，在风中摇摇欲坠。白岫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肯定的是她是有意识站上去的，她很可能要寻短见！
“宋凌，报警！”白岫看了宋凌一眼，迅速跑了出去。
白岫本想直接冲过去把那女生拉下来，省得把她吓到不小心就直接掉下去。不想，那女生在听到背后有声响时，忙转过头来，声音里带着怯懦的颤抖，喊道：“别过来！”
白岫在离那女生三四米处停了下来，双手马上摆出投降的状态：“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你别激动，也不要冲动。”
对方好像情绪平复些了，白岫又试着开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站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家人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的。”
那女生背对着白岫，带着哭腔：“什么家人？我没有家人！我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真该死，找了个错误的切入口。
“没有人担心我……他也不会……”
他？白岫敏锐地感觉到那女孩口中的他是让她站在那个地方的主要原因。
“他？他是谁？我帮你去找他来，你下来好吗？”
“你不要去！”女孩突然激动。
“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但我很肯定如果那个他知道你今天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难过痛苦的。”
“不会的……他说我毁了他……他的工作没了……名声也……人们都骂他……他恨我！他恨我！……”
白岫根据女生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碎念努力地勾勒出了故事的七八分，没错的话应该是这女生爱上了她的老师，后来两人恋情曝光后，那老师被处理还为世人所耻笑，他要与她分开，肯定还说了很多不好的话。
什么老师！什么男人！
“小姑娘，你听我说，我也深深爱过一个人，也曾在离开他时痛不能死。但爱应该是让人生，而非让人亡。活着才会有希望，不是吗？我今天就是跟当年的他来到这里的。你才十七八岁，人生才刚开始，你一点都不好奇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会是跟现在爱的他一起，还是另觅得真爱吗？”
“我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女孩双手掩面哭泣。
宋凌悄悄走上前来碰了碰白岫的手，凑近她低声道：“警察很快就到了。”
“好，帮我维持下秩序，让人群不要喧哗，我怕影响她情绪。”白岫看到已有很多围观的人，纷纷紧张地在叽叽喳喳。
白岫观察到了一些细节。
“我小的时候曾从一个两米多高的台上掉下去过，哇，那感觉真是摔过的人才会懂，整个人的骨头像被醒着生拆一般裂痛！小姑娘，你现在站的是几十米高的高楼。况且，你以为你这一跳就可以一死了之？这一跳，能死的话算是理想状态了。你从这里跳下去，可能中间撞到窗户沿，可能挂在某个阳台上，可能你掉在马路上刚好有车再把你碾过，可能在坎坷的掉落中你不幸的没死成还落了个残废毁容，这样……你渴望的爱人还会回头吗？……你……真的……考虑好了？”白岫这一段类似恐吓的话说得自己胆战心惊的，背后已是凉飕飕的一片汗，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女生渐渐停了哭泣，但仍掩着面。
白岫感到女生有动摇了。她缓缓地、无声息地一点点、一点点地移向前去：“所以说，你还没考虑好对不对。那……把手给我……好吗？我们再一起看看生活里还会有什么可能性，还会有什么美妙奇迹，好吗？来，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