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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应天府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件诡异的事情之后……大人大概也能想得到,您往日的诸多门生故吏……必然会有不少人对陛下心生敬畏恐惧,再难为下官所用。”
“放任大人在诏狱之中受人磋磨了半个月,也正是因此。不是下官在外面不替大人着急,下官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对于这件事情,陈舟也是既无奈又愧疚地解释道。
试图反对新政并营救被朱允熥丢进了诏狱的詹徽,本就格外敏感,陈舟自然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能慎之又慎,这些日子可谓心急如焚。
陈舟话音落下。
还不等詹徽多说什么,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怀远侯曹兴三人就先破防了:“全部都被那小子留在了炼丹司!?全部都留在了炼丹司……蓝玉他们怎么可能这么不堪一击,这么废物!?”
“难不成是年纪太大了?打不动了!?”
“哪儿他娘的就打不动了?咱年纪可比他大吧?换了是老子,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小皇帝打个全军覆没啊!”
“就是!再说了,他们麾下还有那么多亲信的精兵强将!谁没收几个能打的义子?他蓝玉更是号称军中有八百义子……这一个个的去炼丹司都不是去打仗的,都是去吃屎去的是吧?”
“他娘的……邪门儿……这都邪门儿到姥姥家了!”
“……”
他们在诏狱里待了这么多天,自然不会再天真地认为,蓝玉他们能和自己原本设想的那般,轻松拿下朱允熥这个小皇帝了。
也知道外面必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而在这期间,他们想过蓝玉他们这伙「叛军」,的确有可能会被朱允熥又搞出来什么出其不意的手段给暂且压制,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从来没有想过,朱允熥这个靠着他们上位的小皇帝有可能完全消解掉淮西勋贵的势力和动乱。
更别提处理得如此轻松,如此彻底了……
——简直就跟开玩笑一样!!
这时候得知此事,三个人当然都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这意味着他们三个人彻底孤立无援了,也再不可能等得到蓝玉他们啥时候来把他们捞出去了……
“不是?他们是没打过仗还是没吃过饭?连这么个毛头小子都收拾不住了?一群废物!!”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完了,什么都完了……”
“今天小皇帝更是特地把咱送进了刑部大牢,三司会审之后,那就是要直接处置咱了啊!”
“……”
三个人既是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窝火,又怒又气,均是一副气急败坏地样子,可是骂着骂着,便能看得到他们脸上冒出了肉眼可见地惶恐和慌张。
与此同时,詹徽听完这些,一颗心也随之沉入谷底——还以为自己在外面的门生故吏必然会想办法把他捞出去,结果,敢情他在诏狱里死咬硬抗的……都白饶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失神地叹了口气,讪讪道:“这也怪不得你,能在朝中当官任职的,又有几个不是左右逢源、世故圆滑的?说白了都是趋利避害而已。”
虽说陈舟这一番话于他而言可以说是晴天霹雳,但詹徽能走到他今天这个位置,自然不是轻易会失去理智的人,此刻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意,反倒显得格外平静。
而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或许反倒是要指望陈舟这个昔日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学生了。
所以他沉吟片刻后,又特意道了一句:“有你这般知道我出诏狱,便能立刻想法子来见我的,难得了。”
说罢, 他有些五味杂陈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作狱卒打扮的学生,心里也是冷暖交替,正所谓患难见真心,他也算看清了谁才真的对自己有情义。
陈舟冒险来此,当然也就是念着这一份情义的,听到詹徽对自己的肯定,心中发热,立刻道:“大人言重了,想当初下官家中清贫,根本拿不出任何银钱上下打点,若非大人慧眼知遇,下官何以能至今日?但凭大人差遣便是。只是下官愚钝,实在不知该如何帮大人破此局。”
而当他说出这话。
隔壁正忙着骂骂咧咧的张翼、朱寿、曹兴三人立刻消停了下来,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看着詹徽道:“詹大人,眼下咱哥仨背着和你一样的罪名,也勉强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这又是礼部尚书、又是督察员左都御史的……总该是有些办法的吧?”
他们现在已经失去了任何倚仗,可以说完全是朱允熥砧板上的鱼肉, 唯一能够抓一抓的稻草,反倒是詹徽这个他们之前看不惯的遭瘟读书人,这时候便是再桀骜不驯,也得放下傲气了。
毕竟詹徽在朝中的影响力,是摆在那儿的。
看到张翼三人这变脸速度,詹徽一脸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揶揄道:“您哥几个身上都是侯爵之位,跟你们站在一根绳子上,我詹徽怕是站不住。”
他可没忘记这三货不久之前都还在对他冷嘲热讽。
张翼三人却不和读书人一样讲究什么气节不气节的,依旧没脸没皮地道:“站得住站得住,谁说站不住的?咱是当朝侯爵,你不也是当朝吏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嘛!”
对他们来说,为了再挣扎挣扎看能不能活命嘛,不寒碜。
詹徽懒得再理会他们。
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严肃地看着陈舟道:“依你所说,目前这情况,淮西勋贵和叛军人都不知道在哪儿、是个什么状况,利用他们搅出个乱局是不可能的了,阻碍新政……也够呛,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退而求其次?”陈舟有些不解地道,一时并不明白詹徽这话意指为何。
詹徽双眼微眯,道:“现在我已经被移交到了这里,刑部大牢,下一步要面对的就是三司会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一起审查并对我们的罪名商议出处置结果交给陛下。”
“那就只能从审案到定罪的这个过程上做文章。”
陈舟认真地听着牢中的詹徽说着,面上始终带着不解疑云:“定罪的过程?做文章?”
詹徽沉吟思索片刻,缓缓道:“我的那些罪名,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可以往大了定,也可以往小了定,而决定这事态大小的权力,就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