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刻。
塞外早春的夜晚,还分外寒冷。
云寂正手持着一支细毫,沾了墨,在张地形图上圈圈点点,时而浓眉紧锁,时而面露喜色。
大约,是在思量着御敌之计。
旁侧,怀雩松松垮垮地披着件狐裘,懒洋洋地靠在毛毡上翻着本书,没看几页,却已是哈欠连天。
忽然,十五的声音从帐外响起:“皇上,属下有事相告。”
这么晚了,如若不是要事,十五也不会来打搅。
云寂搁下笔,道:“进来说。”
十五走入帐内,正声道,“启禀皇上,属下于军营内见到一人,极似内奸。那人身着普通士兵的服饰,但行为鬼鬼祟祟,属下问其姓名,那人说他叫余二山,属下找来军中花名册一查,发现军中并无人唤此名,于是,属下将他抓来,交与皇上省问。”
朔风,从帐帘的缝隙间钻入,冻得怀雩一哆嗦。
内奸云寂心中一动,真是如此好抓
十五走出帐外,提了一团东西进来。
云寂定睛一看,却是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身材臃肿,满脸花麻,小眼无神,阔鼻厚唇。
真是……奇丑无比。
那人见了云寂,却毫无惧色,瞥了一眼,便扭过头来望向十五,张口就道:“你爷爷的!你这小黄毛儿,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瞅瞅,你哪只眼儿看见你爷爷我像是内奸了爷爷我一副憨厚老实,忠良耿直,你道说说,爷爷我哪里像”嗓音其大无比,且骂得唾沫横飞。
一口一个“爷爷”,这骂人的语气,为何如此熟悉,怀雩盯着眼前的丑汉,思索着。
“在朕面前,口出狂言,十五,掌嘴十下!”云寂斥责道。
十五闻言,在那张丑脸上狠狠扇了十大嘴巴,痛得那人“嗷嗷”鬼叫,面皮上却红都没红。
怀雩忽然道:“他的脸是假的。”
说着,走到那丑八怪跟前,将手指放在他的耳后游走片刻,忽而猛力一扯,只听那丑人又是一声惨叫。
怀雩的手中,多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于归”云寂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地上躺着的那人,皮肤光洁,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红唇丰润。不是于归却是谁
怀雩一惊,连忙替他松绑,不解道:“于归,你怎么连声音都变了”
“我声音不变不就一下子就给认出来啦”于归一面哼哼,一面起身,狠狠抖了几下从衣服里抖出大量碎步棉花。
于归到底还是有些怕云寂和十五的,眼见着他们俩都站在跟前,连忙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参见皇上。”
“免礼。”
于归眼睛又望向十五,一双水润的眼睛里充满了怨念,“我为什么一碰到你就倒霉呢我同你是八字相冲还是怎么的”
“是你伪装太差。”十五向来是惜字如金,可这短短几个字,也叫于归恨得牙痒痒。
老爹,我当初若是悬梁刺股,闻鸡起舞地将你那一身绝学学到手,现在还会怕这面瘫的小黄毛
怀雩一眼望向于归的左手尾指,只见指根处又一小截若隐若现的红绳。
红绳另一头,正连着十五的尾指。
怀雩的嘴角抽了抽,师父算得真准,于归的逍遥日子到头了。
关于此事,于归还是浑然不知情的,他还一直做着找个年华二八,模样秀丽,娇俏可人的黄花大闺女回连莙山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