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阮宓儿安排桃金娘与扬麻子住下。扬麻子进了房间往床上一扑就睡着了。半夜,桃金娘来到扬麻子房外,站在窗前,一脸漠然看着屋内呼呼大睡的扬麻子。身后忽然响起阮宓儿的声音:“小桃,这么晚还不睡?有什么心事吗?”
桃金娘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一言不发。阮宓儿见状也靠了过去,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宓儿,我想好了,我明天就走。”
“什么?你要走?去哪?”
“我不能连累你,要是官府给你一个窝藏嫌犯的罪名,我……”
“官府?罪名?我江湖儿女岂会在乎这些?你说这些见外话是没把我当自己人!难道你还在介意我刚刚变出官兵吓唬你们?哼!你真是小气!”
刚刚确实是被吓得不轻,那样的阵容,如果他们真的面对那样一队官兵,毫无疑问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李严本来也没想留他们活口。只是,她并不是在怕这个。
“宓儿,民不与官斗,何况这不是儿戏,我不想连累你。”桃金娘拉起阮宓儿的手,希望阮宓儿能够理解她的顾忌。
阮宓儿却一脸怒气的甩开桃金娘的手,说道:“我呸,你不想连累我还跑来找我干嘛?民不与官斗是吧?好啊,你真不想我被连累就好好呆在这里。明天我就去官府报信,还能受赏。”
“宓儿……”
“桃金娘,你到底怎么了,一点变故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桃金娘吗?你所经历的那些,那样的苦难,你都挺过来了,你现在还害怕什么?抬起头来,以前那个软弱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是桃金娘!”阮宓儿抓住桃金娘的双肩,精致的脸上是盛怒的神情。
桃金娘抬起头,泪水已经淌满了脸颊。
“小桃,这里就是你家,我不会让别人动你一根毫毛!”
家,好温暖的名词。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听到过了,不过她真的好想有一个家。泪水无声地滑下,有点苦,有点甜:“宓儿,谢谢你……”
“哼!还有,下回再说我的师门技艺是儿戏,我可不饶你!”
“嗯,我记住了。”
正在交谈中的两人没有发现,远方一个隐蔽的高处,黑衣斗篷之下,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们。
“红门吗,有意思。”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身形与着装。微风动树叶沙沙作响,几片落叶随风而起,那个身影却已消失不见,好像从来就没有在那里出现过一样。
一阵大风吹过,原本满地的花瓣都被风掀了起来。肺腑间都是沁人的馨香。桃金娘独自坐在石凳上,广袖在花雨中被吹展开,像极了她在明月楼中,在那漫天花雨里起舞的一个个夜晚。她为每一位贵客跳 “步步生莲”,人人赞她一舞倾城,冠绝群芳,却没人知道这舞是怎么练成的。
桃金娘缓缓站起来,张开双臂,翩翩起舞。纵使无丝竹管弦之声,无满堂之宾客,她的舞姿仍然一丝不苟,宛如空谷仙灵。
忽然,身后响起莫名的击掌声,一拍一合,沉重有力。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桃金娘喘不过气来,连转过头的勇气都没有。好强的内力!这不是阮宓儿能有的功力!
击掌声带着强劲的内力刺入桃金娘的耳膜,脑中撕裂般地痛,“……谁……”又是一瞬,压迫感更加强烈,桃金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背上是一阵阵强烈的刺痛!她知道,这是皮肉被利器刺破的疼痛。
桃金娘惨白着满是汗珠的脸,硬撑着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令人震惊的一幕。桃金娘倒吸一口凉气。漆黑的人,漆黑的影,模糊的轮廓,连五官都看不清。那人就像鬼魅一样站在她的身后。忽然,人影裂开嘴露出白色闪着青光的獠牙,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桃金娘已经不能言语,声音被卡在喉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是谁?你是谁?寒意在背脊炸开,如潮的痛苦铺天而来。人影再次动了动嘴:我,是……
一切忽然放慢,漆黑之中再无其他声音。在一片悄无声息之中,桃金娘看着人影一张一合的嘴,什么也听不见。人影诡异的嘴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什……”那个口型,那个名字。难道……
突然,眼前的画面像烟一样消散,一切突然得让人来不及思考。桃金娘却不肯善罢甘休:“站住……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