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歹也是血族亲王，怎么被你拉来干这种苦活~”

“我可以咬一口吗，这姑娘闻起来还不错~”

“别露出这个表情嘛，干了这么多重活，我也饿了~”

雷欧在下面满身伤，拜伦不放心把他和菲利克斯那个几百年的饿死鬼放在一起，只得随身把这个话唠带着。好不容易把伤最重的几个拖出去，还要一路上忍受菲利克斯的各种唠唠叨叨。拜伦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活没干多少，没事就知道瞎逼逼的兔子眼。他把衣服撕成布条，先给雷欧上了个紧急包扎，好歹遮遮血的气味。没想到这时雷欧低哼一声，醒了。

“威廉？”雷欧茫然看着银发男人，有点迷糊地说。

没想到雷欧突然会醒，拜伦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别动，你需要休息。”

雷欧整个人突然抽搐了一下，抠着拜伦的衣服想要站起身来。他腿抖跟筛糠似的，滑了两次才勉强站起来。

威廉火了：“你干什么？快躺下！”

雷欧像中了魔似的死死望着漆黑的回廊入口，那里深不可测，像史前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恺撒，恺撒还在那里，他不能让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下。他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恢复了点力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藏住喉头的哽咽“我要去找恺撒，不论死活都要带他回家。”他轻声说。

“拜伦，拜伦，你好了么，不然我先上去了？”好死不死的菲利克斯愉快地晃了进来，兜帽也没带，一双红瞳正好对上雷欧。

菲利克斯一愣，冲雷欧摆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靠，这下大发了。

菲利克斯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跟威廉很熟的样子，还管他叫拜伦，雷欧盯着威廉的后背看了一会儿，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所有的记忆，那些莫名其妙被他遗忘的东西，突然全都在此时，这个瞬间，聚集在他的脑海中。那年夏天他和威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碰上了影尸群，整个任务只有他一个人生还。威廉早已埋了在克莱尔家族的墓园里。教廷里所有人都知道那次灾难事件，但为什么无一例外默许了这个威廉.克莱尔的存在？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所有在无形中都被一系列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场景替换了！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拜伦……拜伦.克莱芒！！这个名字在地中海沿岸并不常见，对雷欧这些人来说却如雷贯耳。拜伦.克莱芒一世的名字如同平地惊雷般在雷欧心中炸开，让他瞬间懵了。他后退了几步，靠在石壁上，惊疑地盯着银发男人，又看看菲利克斯。男人向他上前一步，换来了雷欧激烈的反应：“别过来！！”

男人感觉有点头疼，就像遇到了个不听话的后辈：“雷欧，跟我上去。你的伤不能再拖了。我事后再跟你解释。”他瞄了眼菲利克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却被后者理直气壮地瞪了回来。

雷欧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地向回廊走去，“阁下先上去吧，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拜伦听着雷欧变化的称呼，估摸着他大概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暗骂菲利克斯坏事。他本来打算让那个面冷心冷的小子埋在遗迹底下，反正他做了融合实验，失去理智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搞不好还会害死雷欧，早点死了也省事。但现在看着雷欧这个不依不饶的状态，还非把那个小疯子从下面捞上来不可。

拜伦叹了口气，舒缓了语调，慢慢说：“雷欧，你先上去，医疗队马上就到。我比较熟悉这里，我去下面找恺撒。听我一次，好吗？”

雷欧犹豫地看着男人，这个他有着浓浓熟悉感，其实却不了解的人。看着雷欧挣扎的表情，拜伦有点后悔，早知道自己出马算了，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也是……他向菲利克斯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会意，一把拉起雷欧就向外扯，走了几步嫌弃雷欧碍事，直接扛在肩上继续往地道走去。

“交给拜伦，没有问题的，你下去只会添乱。”三代血族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雷欧安分了。

“我自己走得动，放我下来。”在雷欧的头被地道顶连续磕了两次后，他终于抗议出声。

“不许闹妖，不然公主抱你”，菲利克斯把雷欧放下来，无耻地笑了。

雷欧心里惦记着恺撒，没心情跟菲利克斯插科打诨，面色阴郁地一个人自顾自得低头走。他手插在口袋里，手指微微痉挛。埋在成吨重的石块下，就算是炼金猎人的身体，生还率又能有多大呢？何况他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已经送走了两个血亲，不能再失去恺撒了。

“FUCK”他轻声骂了句，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雷欧仓皇地擦了把眼泪，但眼泪却断了线般越流越多。他忽然感觉自己老了，变得脆弱易坏，他明明还没到三十，却感觉这样疲惫绝望。

“雷欧，你还好吧？”菲利克斯发现了雷欧的异常，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劝慰，便保持了沉默。两人在静寂中走了一会儿，菲利克斯缓缓开口，声音传向地道的深处：“我曾经有个小弟弟，我们感情很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却胜似同父同母的兄弟。我母亲一直很讨厌他，认为他不配和他的兄弟姐妹一起吃饭，她把他发配到马房工作，那时他还那么小。我晚上总偷偷给他带东西吃，把他拐到我的房间。可是，我没法一直护着他。”

雷欧不知道菲利克斯为什么突然同他讲这个，他任凭泪水从面颊上留下，也不擦拭，一滴滴的，滴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文森特家的家教很严，以前老文森特绝对不允许孩子哭，尤其对男孩。在老文森特看来，如果文森特家的男人在别人的面前留下眼泪，那和下跪一样可耻。但女人下葬的那天，老文森特在墓前的长椅坐着，哭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有年冬天，我和哥哥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我弟弟。所有的仆人都推说不知道，我去找父亲帮忙，而父亲甚至不知道他还有个和婢女生的孩子，根本就不当回事。最后马房的奴隶告诉我，他没能熬过最冷的那个星期，但他看到我的脸色，却又立马改口说他走得很安详。我的小弟弟，死在一个隆冬的夜里，而我却连他的尸体都没见到。”菲利克斯脸上浮现出一股戾气来。

“我没法保护他，就算我是大家族的嫡子。我的一切都是家族给的，他们不满意了，随时都可以收回去。他们有权利，他们可以践踏所有你视如珍宝的东西。”菲利克斯咬牙，“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你要变强，眼泪不能击败伤害你最重要东西的人，只有绝对的力量才可以。我有了力量，我甚至到达了人类永远触碰不到边缘的领域，可是我想保护的一切都不在了。而你还有希望，恺撒是个S级猎人，他不会死在这种地方。可是，他也仅仅是个猎人，再强都是别人的工具，明白吗？”

变强，雷欧握紧自己的手，内心有头凶兽咆哮出声，仿佛在斥责他的懦弱，一定要变强，他对自己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