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天吃饭时候,二小姐的表情好像要把你吃了一样,在苏府的最后一段日子了,您可不能不防啊。”春梅一边帮苏茵梳弄着头发,一边小声的说。棕色的木梳穿过如缎的青丝,说不出的旖旎缠绵。
“春梅,你也知道是在府上最后的日子了,若是你这一番话被旁人听见,那我们这么多年的隐忍不是白白浪费了吗?”苏茵看着镜子里的春梅说,“你放心,我有的苏荷都有,她没有的也没法从我这抢过去。”
春梅吐了吐舌头,低低答了声是。
苏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发呆,再过一个月自己就要及笈了,今日听爹爹的意思,自己的婚事左右不会超过三个月了,终于可以离开这苏府了,苏茵觉得空气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可是要嫁给那样的男人,苏茵总有些恐慌,她总觉得那个男人可以看穿她一切的伪装。算了,多想无益,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样想来,苏茵的日子过得又与往日无差,甚至带了点即将结束苦海生活的雀跃。那普通的脸上因着心里散发出来的高兴,倒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可爱。那温重庭又时常差人送一些稀奇的物件来,在外人看来,倒真是情意绵绵,连带着大小姐的好心情也归功于盼望嫁人的新娘情怀。
苏茵这边是日日春风,可苏荷这边却不好受了。那日温重庭走后,她就去质问娘亲,为何苏茵要嫁的是这样顶好的男人?娘亲坐在桌前只是一个眼神“阿荷,这是当年老爷和温老爷定下的。”
苏荷有些生气,她想到温重庭带着笑意的脸,“可是只说是儿女结亲,我也是爹爹的女儿啊!为什么不是我嫁过去!”二夫人的眼神黯了黯,看着面前的女儿,红色的华服更衬得苏荷娇嫩鲜活,她的女儿值得起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阿荷,他只是个温府的庶子,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男人。娘亲何时骗过你?”苏荷咬了咬唇,有些不甘愿的说:“可是,我也是庶出啊。”
“你当然不一样!你是娘亲的女儿,从小到大你的吃穿用度哪一项差过你长姐了?外人不知道,可是咱们苏府内的人谁不知道,论起细节来,你过得可比嫡女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苏茵那个丫头,怪只怪她娘有命生她,没命养她。阿荷,可是其他府里就不一样,嫡庶尊卑可以活活压死你,娘亲一定要让你堂堂正正嫁入嫡系,绝对不会容许哪一房欺压你。他温重庭再是好,也不过是个庶出,以后温老爷的一切还是他的嫡子的,堂堂温府也不会交到苏茵手上。”二夫人葱白的手指抚上苏荷细嫩的脸蛋,眼里的温柔满满的溢出来,“傻丫头,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娘怎么舍得让你进了污水里,白白让人欺负去呢?”
苏荷被母亲的一番话压的死死的,虽仍有不甘心,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可是这些日子来,温重庭频频给苏茵送东西,连府里的下人都开始私底下议论温家大少爷对大小姐的好了,她就不明白了,那个长相一般的苏茵哪里有了这狐媚的手段!
“阿兰!走!我们去看看姐姐!”苏茵一巴掌打在桌子上,咬紧了嘴里的银牙,姣好的面容哪里还看得出一点女儿家的娇羞,反倒生出几分狠厉。她倒要好好看看,她这普通皮相下的好长姐私底下到底藏了怎样的蕙质兰心!
阿兰跟在二小姐身后,看着前方窈窕的身姿因快步而有些僵硬,感受到二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怒意,不觉有些害怕。哎,大小姐这次恐怕真有麻烦了。
苏茵看着今日太阳正好,便让春梅搬把竹凳放在在院子桃花下,自己坐在那绣嫁衣的花样。三月暖阳透过粉色桃花细细碎碎撒在大红色织布上,倒真让她有点现世安稳的感觉。如果不是苏荷的突然闯入,她真觉得自己可能会在这样的天气下对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的产生一定的好感。
苏荷进了院子的时候苏茵还没有察觉,倒是春梅看见行了个礼,“二小姐好。”
苏茵抬起头,就看见苏荷脸上带着些怒气,带着些不屑。水蓝色长裙的边角已经被她拧的皱了起来。
苏荷见她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眼里闪过一起不耐烦,不由更气了一些。
“哟,这么快就绣起了嫁衣,当真是急的不行的要出嫁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府怎么私底下亏待你这个大小姐呢!”苏荷眼睛盯着那块绣样,一字一句的说。
“阿荷,等你要成亲时,也会是这样的。”苏茵不想搭理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低下头继续绣了起来。黑亮的发丝在阳光下更刺了苏荷的眼。
“苏茵,你真以为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来吗?”苏荷咬紧牙齿,恶狠狠的说,丝毫看不出十三岁少女的天真烂漫。
“茵茵。”温重庭突然从院子里进来,仍旧是白色的袍子,沾染上细碎的阳光,仿佛是从太阳里走出的男人一样,令院子里所有的女人都一瞬间晃神。
苏茵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却看见他身上还跟着一个少年。眉眼跟温重庭有五分相似,可是比起他来却少了几分稳重,多了些许阳光,想来是温府大夫人生下的嫡子,温重庭的弟弟,温重阳了。
“今日听说北市来了一批西域来的玩艺,我便来接你一起过去看看。这是我弟弟重阳,他对那边比较熟悉。”温重庭看也没看立在一边的苏荷,径直走到苏茵的面前。
温重阳也笑嘻嘻的做了个揖,“大嫂,大哥特地带我过来接你呢,想来是太过思念你了。”
苏茵被他的称呼叫的愣神了一下,不自觉红霞飞满脸颊,这温重阳怎么嘴上没个正经的!
温重庭看着脸前小女人脸上的红霞,尤其是一双眼睛,青波潋滟,说不出的好看,不觉也笑了一下,不过仍然瞥了瞥温重阳:“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呢?”语气里威胁意味十足。
温重阳不觉背上冒出一阵冷气,自家大哥的手段,他是太了解了。不过看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仍然故作镇定威胁自己,的确是个实打实闷骚的男人!虽然心里腹诽百遍,不过温重阳却乖乖的闭了嘴。
苏荷看着这三个人仿佛无视她一般毋自交谈,不觉怒火攻心。而且,温重庭还要带她出去!连带他的弟弟也叫她大嫂?她这好姐姐倒是使得一手狐媚手段呢!
苏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银牙仿佛就要咬碎,她堂堂苏府二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无视?看来苏茵这个贱丫头平日里看起来普普通通,倒是把所有手段都用到温少爷身上了!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倒是小瞧了她!
“小姐。”阿兰在身后轻轻拽了拽小姐的衣袖,温少爷跟大小姐已经出门了,小姐还在这站着,仿佛没有看见。
苏荷回过神来,却看见院子里已经没了旁人,只有阿兰怯生生的看着她!没用的丫鬟!苏荷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本小姐的衣袖也是你这个奴才可以碰的吗!这布料摸脏了你有几条贱命可以陪?下贱胚子!”
阿兰来不及捂住被打的脸,连忙跪下磕头,“小姐,奴婢错了,求小姐放过奴婢!求小姐放过奴婢!”
苏荷看着在面前磕头的女人,迟早有一天,她要让苏茵也跪在地上磕头求她!等着瞧吧!苏荷面目越来越扭曲,眼珠里甚至出现了血丝,看起来狰狞而诡异。
苏茵因为在苏府身份尴尬,而且为求自保一贯听话安静,所以甚少独自迈出苏府大门,她记得上一次来集市玩还是自己十岁生日时爹爹带她出来的,到如今已经有5年光景了。因此集市对苏茵来说充满了诱惑力。
温重庭用余光看了身旁的小女子明明眼睛里都闪烁光芒,却仍旧维持面上淡淡的表情,不觉有些好笑。
“喜欢什么?”苏茵正在看一个摆满玉器的摊子,温重庭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说话呼出的热气有些扑到她的耳朵上。从来没有男子与她这样亲近过,她不觉抖了一下,耳朵红了起来。
温重庭却从摊子上拿起了个玉簪,白色的玉体,只是在簪子最顶端点缀了许多一颗红玉。简单却又不失韵味,苏茵刚刚也在看这个簪子。她总觉得那颗红玉像极了女人,纵然周围平淡无奇,也要让自己燃烧起来。
温重阳摇着扇子看着眼前的大哥和准大嫂相顾无言,不知两人又在打什么哑谜。“嘿,你们在含情脉脉看下去,天可就要黑了啊。”
温重庭也微微笑了一下,付钱买下了那个簪子,转身塞进苏茵手里。“算我给你及笈的礼物。”
玉簪被男人的手捂得有些温热,苏茵觉得这点温热好像随着他的动作游进了自己的心里,像水一样,融入血液,分不开来。
温重庭和温重阳赶在日落之前将苏茵送回了府里。看着她白色的裙角一点点隐入朱红色大门里才转身离开。
“大哥,你是真喜欢她吗?”温重阳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
温重庭挺直身子向前走去,步伐稳健有力,举手投足间又有说不出来的气质,温重阳有无奈的看着自家大哥,从小和这样的人一起长大,自己压力很大呀。
“喜欢不喜欢?她会是我的夫人。”温重庭回到。
“呃,我知道她会是我大嫂,我只是问你对她什么感觉?”
温重庭突然想起下午苏茵红的快要冒气的耳朵,不觉扯了扯嘴角,眼里有丝精光划过。
温重阳抬头就看见大哥这样的笑,不觉打了个寒蝉,大哥这样好可怕呀~所以说大哥是闷骚货呀!不过那个苏茵人虽然乖巧,声音也异常动听,可那脸也太平淡了吧!
不知那边温家两位少爷在讨论自己,这边苏茵打回房之后就一直坐在梳妆台前。她把温重庭送给她的玉簪小心收入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就一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温重庭对自己的好她知道,他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对她最好的异性了,虽然自己也没见过几个异性。可是看着镜子里那张怎么看也不出彩的脸,苏茵有些许迷惑,他对她的好到底是因为她这个人,还是仅仅因为她是他未来的夫人?不过,他才认识她,她们除了今日下午总共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那就只剩下第二种答案了,也就是说,如果要与他成亲的是阿荷,那他也会这样对她好,而不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苏茵不觉有些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