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清幽的竹林,娴静的女子,清雅的墨客,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了一年。只是忽有一日,有一位故人来临,他自上而下来,轻点竹尖落地,悄然落在屋前。阳光透过竹叶间的缝隙穿透下来,映在地上闪耀的光,有风吹过,竹叶窸窣,光点斑驳。
他依旧是那件黑色的长袍,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仍旧是那声称呼。
铭初凡:“雨颜,我又找了你一年。”
我拿起剑:“师哥,你知道我会回来这里。”
铭初凡:“有些时候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这里离逍遥宫这么近,你又何必去这么远找。”
铭初凡问:“为什么我来时你不认得我?”
我答:“你来时我便不认得你,但我总该认得。若说我还在煞遥时我亦不愿回去,如今我失去了一名属下,失去了朋友,以及失去了……”哽咽使我无法再诉说,我拔出剑:“师哥,许我十年长安吧!”
“你的意思是,十年内都不许有人踏进这里一步吧。”他默然道。我也沉默,直至他消失在竹林的尽头。
竹林中有一个人,一个沉寂的人。
从离开煞遥至今已然过了两年了,心中的波澜早已平伏了,许多事都无法再惊起它。或许最平静的心境才能让我好过。这两年的确发生不少事,我虽在竹林中,但对外的事也不是不知,例如两位师姐的,又例如那位被我杀掉的煞遥派圣女情烟的。这些事除了身在事情中的我们了解,说书人也改编过不少。
我的典故也不少,大部分都是改编过的,不过诉说我和情烟的那一段倒是挺准的。只不过少人知道柳灵儿罢了,更多的是在猜测缀灵为何而成废墟。故事或许是冗长而复杂的,但在岁月的长河中,即使是硝烟也会被沉埋,又何况一个五年呢。江湖事只不过是在客人闲时无聊的茶饭话罢了。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繁华,每一场战争都有它的目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情感。我们在这当中,连我们也无法诉说清楚。
只是偶然,我也见过琴殇,后知她是个世外高人,我此前亦认识她。我俩的谈话太过玄幻,也记不大清了。或许在他人看来,我这个销声匿迹的人,也算是世外的吧。
五年。在竹林的幽阁中,我记得城离说过“且三年”。如今都五年了,五年过去了,我曾有这么一种冲动去找木临,但我又不知她现在到底是如何,我懂她的痴情,我也是如此,所以我必然帮她,但是,我是在思念风城离这个人。
竹林幽阁,有人在抚弄素琴,悠悠的琴声飘荡在这里空灵的地方,思念悠长。但我听到的却是竹叶尖错落的声音,那是急促的步伐,不是自然吹动的声音。多少个五年也不会磨灭我那敏锐的听觉。
“怎么?有客人?”我继续抚琴,直到五个黑衣人分别落到地面呈包围状,手指的拨动方才停下来。他们身着黑衣,对这里颇为熟悉,显然是观察了一段时间才来“做客”的。他们只有五个人,我却不傻,他们的身手我个个都了解,只是我不了解现在他们的头领还是否是我。
我忍不住笑了:“怎么?几年不见,我就不认得你们了吗?”
他们顿了一会,其中一个道:“楼主你看后面!”
后面有什么?后面有一个人,一个青衣长袍的人,一个墨发垂肩的人,一个有一双墨玉宝石般双眼的人。他和风城离长得无甚差别,我心一定,先开口:“歌未大哥,怎有空来此闲坐,还把他们带来了。”
身后的杀手一时语塞,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那人却说:“歌未?”
怕是他不熟悉我这亲昵的叫法,又或许是他还并不知道我与城离。便换了一种叫法:“未大哥,那木临姐呢?她还尚好吧?”
青衣男子笑了:“我大哥和木临姐隐居了。茗烟你说话怎刁难了我起来。你认得你的杀手,却不认得我风城离,的确有罪,罪大。”
此前我一直不敢相信他便是风城离,直到他说出这名字。诚然心里泛起了一阵激动,顿了顿之后竟然愣住了。
清幽竹阁中,步履轻轻,青衣男子一下抱着我,我隐藏了五年的泪水也渐渐滴落:“你没死啊!你没死也不吱一声给我听啊!”逐渐地我已经嚎啕大哭:“我在这里等了三年了,不!五年!你才罪大!”
“那我娶你好不好?”他说。
“好……”
“咳!咳咳!!少主,楼主。”一把声音弱弱地响起。
我问城离:“怎么少了两个啊?白雪呢?”
折枝道:“咳咳,果然惦记着白雪啊,连残阳也忘了啊……”
“那他们去哪了?”我问,忽然又想起当天我告诉他们我的身份时,残阳还颇为照顾白雪的。“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我悠悠道。
煞风还是那么拘谨的煞风:“你放心好了,白雪和残阳都安好。找到你,也可让我们放心。”
我默然道:“诚然,当天我也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们了,那天我翻了整个煞遥,连一丝的痕迹都没有……”话还没说完,城离已然靠近,他唇间轻轻与我触碰,不如当日满手是血的颤抖,亦没有他命我离开的触痛,只剩温和。
我才知杀手仍有通情达理的技能,他们都悄然地退下了。
……
往复昔日的沉吟,忘却不了辗转的柔情。唇间细语谁来倾听,指尖的缠绕谁在用力,相近的只剩双眼迷离。你有白皙的无暇,又有刺目的长疤。似指尖的轻抚,又似耳边的撩人。似五年的离别都化作一朝的融入,似五年的想念都化作深入。那些瘀处都是这些的见证。如雪的白纱,如墨的长发,他所碰触的地方尽是柔情。
喉咙微灼,他轻颤,他俯身告知她,终生未离。
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