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聚集,灌木丛生,泉水伶仃,百鸟万鸣。
正直落花时,白云袅袅,峰顶直冲天际,与斜阳余辉融为一景。
随着瀑流往西处,伫留十里长亭,桃花开得盛艳却逐渐凋零,微风和煦。
远远望去,能瞧见一身着兰袍广袖裙的女子缓缓走来,青丝落肩,发间别着银月琉璃步摇,腰跨檀木小箱,手握白油纸伞,脚踏丝屦,面容明眸皓齿,玲珑耐人,如菡萏一点,含苞待放,独自行在泥泞的山路中。
她像是有些乏了,时不时掏出绸布缎来,擦了额角的细汗,听到水声潺潺,不得的欣喜,前往遍地桃花的小亭。
找了这歇息之所,坐了石凳,从那小箱子里拿出一小茶碗,朝后方清澈的溪水舀了一下,从树上摘了朵花瓣儿,放了进去,品了口,砸吧了嘴,似是享受的样子,弯起嘴角。
这时,她用余光瞥见后方丛密的枝桠中遮着什么东西,便一步步的走上前,拨开嫩柳,就瞧着一立着的墨砚,上头写着什么个字倒是没怎么看清,只是那用红墨镌刻的墨缘二字且迷人眼了。
她好奇的紧,定目一探,发现了什么似的,打开箱子,掏出几根熏香,朝那砚上一挥,即刻那香上就燃了,升起青烟,飘渺入半空,便散了。
忽的,风刮了起来,卷起残花,翩跹起舞,又临薄雾,遮了那姑娘的眼,回过神来,就看到一男子,半靠柳枝,穿着红绸黑丝,长发垂肩,并无仙气可拟,也不是怎么个妖魅,带着初闻世事的朦胧,几分可爱,一双杏眼格外灵气,仰月唇也是细腻的点睛之笔,俊俏极了。
她看了他许久,伸手取了这人头发上的叶子,就没了动作。
静谧良久。
“我……好像认得你。”他说。
一瞬,桃花歌尽,水鸣,风平,烟停,天地冥冥,好似有情。
那女子不语,挽了发,对他道:“我是莫琦,一名医者,你可是这砚中人?”此言有几分蹊跷。
“是墨。”他答得乖巧。
莫琦转身走了几步,抿了口桃花水,开口:“你这小小妖精,倒能化为人身,果然不赖。”三分真话,七分敷衍。
“我不是小妖精……”他不满。
“那你可有名讳?”莫琦反问。
“并无。”二字有着落寞。
“无名?”有些诧异。
“或许曾经是有的,但记不清便是了。”他的目光停在残花上,终化迷惘。
莫琦踌躇半分,缓缓道:“既然,你砚上写着墨缘二字,便挑它做称谓吧……”
他是欣喜的:“墨缘吗?”
“怎么,不喜欢?”
“有名字就是好的了,何来不喜欢一说呢?”墨缘语气兴奋,一双眼睛盈盈,有那么几分讨好的意思。
那样的情绪,仿佛花开五月遍满山野的烂漫,每一个神态,动作,都在充斥着他内心的喜悦,尽管是有了名字而已。
不知何处飘来柳絮,与桃色花瓣一道回旋,夕阳暗暗用橙色洒向蓝天,水波,嫩叶席卷满山,枝头连理坠,翠池鸳鸯游。
墨缘轻碰一下她,是那样的柔和,温润,莫琦回头看他。
“主人……”这是他唤的,语气试探。
莫琦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是怔忡,后清楚他意思了,才讶异的说了句:“主人?”
“你放我出来,又赐我姓名,不该是我的主人吗?”墨缘感觉她不大对劲,迫切的说了这句,生怕莫琦真的来句反悔。
“我那只是随口一说,你这也太唐突了吧,你我是第一次见面,我与你不熟,更担当不起这称呼。”她有些莫名。
“可主人你把我放出来,却又要抛下我,那我便无容身之处了……”他说的楚楚可怜,也极为认真。
莫琦也不清楚该如何,皱了半天的眉头,这举动倒让墨缘很委屈。
“主人你为何不带我走,我又不会有心害你……”
“那你会做什么?”她收了矜持。
“我……我会写字。”墨缘回答的怯生生的。
莫琦无奈:“那有何用?”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支吾了半天:“即便墨缘无用处,墨缘也可以陪主人你做个伴啊,主人身边并无旁人跟着,不是么?”
山峰挡住了西下的太阳,天色黯淡,几颗繁星将银河点缀。
“我莫琦孤身一人早已习惯,不需任何人,若你寂寥,找他人便是。”她看这人无赖,背起檀木小箱就想离去,谁知又被他的话堵住了:“主人怎么能乱识?”他的语调缓慢低沉,低着头,莫琦也瞧不着那是如何的表情,只知他活脱脱像个被抛弃的小动物。
“我不愿让任何人跟着,你自由保重。”她说完这话快速推开墨缘,急切顺着下山的路走了。
这时的风不再和煦,泛着凉意,也在诉说着什么的样子,原本的星辰也不见了,只留弯月纤魄。
他暗暗悲戚,如同摔倒的孩子,倔强的抹了抹眼角,呢喃般自语:“我就这么讨不得人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