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东风夜放花千树。天色才一暗下来,京都的街上便热闹起来,明月当天,人影在地。正月十五不禁夜,女眷皆可出门赏灯,车马喧阗,笙歌聒耳。
知味跟着知趣在集市上转了一遭,集市上各色灯彩,纱绢、玻璃、纸扎一应俱全,或绘有古今故事,或写着诗词谜面,以资赏玩。更有手巧的匠人将冰块雕成镂空,内置灯烛,当真是流光溢彩。
知味见一只走马灯甚是有趣,驻足端详了起来,心中甚是喜欢,便问道:“这只如何卖?”
摊后的老板点头哈腰道:“对不住了您呐,这只灯是小店的招牌,多少钱也不卖。您看看旁的可有看上的?”
知趣听闻有些不悦,道:“你尽管开价便是。”
老板仍是摇头道:“不卖的。”
知趣又加了些银子,老板仍不松口。知味不愿强人所难,便拽拽知趣道:“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不如我们买两只河灯去放。”知趣这才作罢。
两人各自买了一只河灯,来到护城河边,却见河中已有浮灯万千,随波摇曳,如梦如幻。
知趣将河灯轻轻放在河中,看着灯儿渐渐飘远,闭目轻轻许愿道:“我如若有一日嫁人,当嫁一位盖世的英雄。”
知味听闻微微一笑,也将河灯放入河中。
知趣道:“姐姐怎么不许愿。”
知味微笑不语。自从进了方家,自己的愿望怕是再也不能实现了罢。既已如此,何必许愿?
二人尽兴而返,穿过灯市往方府行去。走到灯市口,却见方才那位卖灯的小贩正在抱着那盏走马灯立在街口四处张望,一见知味与知趣,连忙快步上前,道:“两位慢走,方才是小的怠慢了,有位公子让小的把这盏灯给二位送来。”
说完,将走马灯往知趣怀中一塞,扭脸便跑了。知味正要问个清楚,哪里还叫得住。二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不解。知趣道:“算了,既然有人送了,我们收着便是。”
知味只得点头。
过了十五,知趣便开始眼巴巴地等着开春。
今年暖和的似乎格外快,才入三月,便已草长莺飞,肃杀的京日渐有了些许绿意。
知趣开始日日在中厅的门前闲坐,等方觉被方甫同训完话放了出来,便凑上去拽拽方觉的袖子,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他。多数时候方觉都只是微微一笑,道:“明日不行。”知趣便会将脸一沉,将脚一跺,头也不回地走了。终于有一日,方觉一出书房便笑得一脸神秘,待知趣足足缠磨了他半个时辰,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爹爹说了,明日可以带你去林苑跑跑马。”
话音未落,知趣便一跃而起,眼中放光道:“当真?”然而不等方觉答话,便飞也似的跑远了。
知味不擅骑乘,本想推辞了去跑马的邀约,然而耐不住知趣缠磨,转念一想,六月便是自己入宫选秀的日子了,怕是再没有机会能一睹这京都春色了,犹豫了一瞬,终是答应了下来。
次日风朗气清,惠风和畅。知味紧张地牵着缰绳,虽然知趣给她挑的已是马圈中最最温顺的小马驹,知味仍是不敢走快。
方觉在知味另一侧缓缓而行,一脸惬意地沐浴着春阳,放任马儿随意走着。知趣则早已耐不住性子,不时打马向前奔去,飞奔片刻再调转马头回来,如此几个来回乐此不疲。
似乎是今日的马儿格外得心应手,知趣跑了两遭心情大好,正欲再打马,忽见远处一骑绝尘而来,风姿之潇洒,马术之精湛,知味都不免在心中叹了一叹。
风驰电掣一般,骑马之人转瞬便到了眼前。方觉笑道:“向兄,你今日可来晚了。”
向领稳稳将马勒住,他所骑的是一匹枣红色骏马,通体皆赤,唯有四蹄雪白,毛色油光发亮,双目亮如明烛,即便知味毫不懂马,也能看出此马名贵之极。
知趣一瞥间这匹马便再也挪不开眼睛了。向领看了她一眼,意气昂扬道:“臭丫头,要赛一场吗?”
知味眼珠一转,笑道:“好啊。但你若骑‘雪上飞’未免太欺负人了,你可敢与我将马换换吗?”
未等向领开口,方觉便正色道:“知趣,不可胡闹,‘雪上飞’跟了向兄十余载,从不借与外人。”
知趣噘嘴道:“当真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