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如三月细柳，一双灵狐般的眸子笼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肌肤若梨花白，唇红如玉，面容清丽，身材纤瘦，集少女的婉约端丽与少年的清隽文雅于一身，好一派翩翩少年佳公子，可一笑，暴露了狡猾猥琐的本质。
谢无衣看着镜中的自己，唉声叹气道：“既来之，则安之。谢无衣啊谢无衣，你到底在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到底是谢无衣呢，还是谢无衣！哎呀哎呀烦死了！不管了，只要有一口饭吃，问题总会解决的！”
房门被敲开，上官傅桓走进来，满脸诧异地望着眼前姿容明丽风度翩翩的少年，他经过时听到有说话声，鬼使神差地进来瞧瞧，没想到见到一个不曾见过的人。
“你是？”
“谢无衣。”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满脸震惊，一个仪态悠悠。
“你是谢无衣！”
这个男人可是抓了自己两回，如今没认出她来，不免生出小小得意，谢无衣心里偷笑，表面上一本正经：“上官兄有什么问题吗？”
上官傅桓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惊喜大叫：“钱棠傲猜得没错，你果然是被青先生藏起来的！”
谢无衣摇头道：“上官兄误会了，我只是来溪山书院投宿一晚，向青先生请教一些问题的，并非是你说的那样。”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先生一点都不急着找到你，原来你们早就见过了。”上官傅桓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左右上下打量了一遍她，仍是不大相信，“你真的是那个赢了白寒川的界州杭城前进士谢无衣？”
“如假包换。”
她嫣然一笑，清丽间熠熠生辉。
上官傅桓为那的笑容痴醉了半晌，回过神来时，那抹浅蓝色的身影已经远去，与脑海中的笑容重叠在一起，他心神慌乱地咬咬牙，耳朵上浮现一层淡淡的含蓄的羞红。
青九凤的书房格局简单，他平日里最喜欢待在这里。
走进门一眼就能瞧见整面墙大小的书柜，从正史、诗词、评论、演义、小说依次排列，临窗正对一树翠绿的秋海棠，扎根在周围大片的翠竹里，醒目独秀，清风吹得书页乱翻，也吹得那张老旧的椅榻嘎嘎作响。
在冬天，暖阳的光线徐徐照进来的时候，满室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飞扬，那抹素雅的绿影躺在椅榻上轻吟浅唱，仿佛透明般的仙人儿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谢无衣本想找他商谈昨晚的事，但现在看来，青九凤这只老狐狸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目前这个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昨晚的事情一发生，他就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令她最好奇的还是冰雕和他的关系。如果青九凤认识冰雕，那也可以解释冰雕为什么会那么熟悉溪山书院的地形，躲过重重机关，找到疗伤的温泉。
再者说，十三楼那两个二傻不是去找他了吗，应该不会有事的。明明是他扔下自己走掉，她还为他考虑那么多做什么！她拍拍脑袋，生气地骂自己不争气，该想想自己的安危才是。幸好她随机应变能力强，选择和青九凤合作，眼下小命可以保住。
不过，到了京城……找个机会跑掉！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谢无衣匆匆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但见一小童端茶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才俊，小童立在门口回报：“先生，宋侍郎来了。”
“羡衍来了。”青九凤轻笑着走出来迎接。
“学生见过老师。”宋羡衍朝他恭恭敬敬作揖，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两人寒暄一番，进了里屋。
“学生来界州数月，一直忙于公务，未来拜访老师，望老师见谅。”说着，站起来又一个深深的歉意鞠躬。
“哪里的话，快起来，”青九凤扶住他，欣慰笑道，“你此次担任界州州试的主考官，事务必定繁忙，若公事未解决，倒先来拜访我这个老师，未免有失公私不分，落了他人的话柄也不好。你做的很好。”
“此次州试，老师的两位学生榜上有名，可喜可贺。”
“比起你这位当年的金科状元来，歌川和棠傲还是远不及你，以后跟你学习的地方还多的是啊。”青九凤抚掌笑道。
“老师谬赞了，学生愧不敢当，”气氛被青九凤的笑声冲淡，宋羡衍也渐渐放松了拘谨，聊起了话题，“老师不知，我也是听来的，当日十六州的前三甲名单送到皇上手中抽检，皇上首先看得竟然是界州的名单。”
青九凤也大为惊讶：“哦？竟有这事？”
“是真的，那三个人的名字一读出来，大臣们的脸色全都变了，第三名的钱棠傲和第二名的白寒川在京城朝中早有才名，至于第一名的谢无衣，闻所未闻，着实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就连那位……也有些估摸不准。”
宋羡衍眉宇清明，彬彬有礼间携带一种淡淡的文弱气质，修养极佳，气质温醇如一杯慢慢渗透香气的铁观音茶，与他相处，极其舒服，也很容易让人信任。
青九凤在听到宋羡衍说起那个人时，眼中一抹青灰色沉入眼底，“看来皇上对今年的制科极其重视。对于界州来说也不全是好事，树大招风啊。”
“是啊，朝中议论不少，”宋羡衍瞧了瞧门外，压低声音道，“朝臣中传出不少传言，都说皇上有意要招新除旧，老臣子们人心惶惶，唯恐落到自己身上，短时间内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羡衍，你在朝中可有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急促下令举行制科么？”
“朝中虽有议论，但都不敢声张，帝王心思，又有几人能猜透。”宋羡衍一直在朝中低调内敛，中规中矩，作为年轻一辈的才俊，三年前以令人瞩目的金科状元身份进入朝廷，几年内大大小小升过几次官，却始终进不了翰林院。
非翰林不入内阁。他韬光养晦三年，就在等一个时机，或许这次制科的结果，将会在朝堂中掀起一场风雨也说不定。
“先生有什么看法？”
宋羡衍是极其信任青九凤的，当年若不是他收自己一介贫寒书生，伯乐识马，哪有他宋羡衍登科入朝、光耀门楣的一天？说到底，青九凤是他的伯乐和老师，也是他的恩人，他敬重他仰慕他都不够，唯他是命。
青九凤敛眉，肃容道：“我身在朝堂之外，无心政事，但也担心你们这些出自书院的学子，因我的缘故受到朝中其他人的排挤。羡衍三年未入翰林，我是看在眼里，也了然于心。为师为此心有愧疚。”
但见青九凤失落的神情，宋羡衍按捺不住言语激动起来：“季丞相权倾朝野早不是一日两日，若先生能够出仕，哪有他一手遮天的局面？”
“这话不能乱说，”青九凤赶紧安抚自己的学生，满目仁慈道，“我不入仕，并非是因为金广麟那句‘有凤无麟’，是有其他原因的。”
“学生愚昧，请老师赐教。”
“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你慢慢就会懂的，”青九凤闭了闭眼，朝窗外的翠竹望了会儿，想起一件事来不禁喜上眉梢，“羡衍二十有五，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为师帮你做主。”
宋羡衍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低下头去，“老师说笑了。”
“男人成家立业天经地义，你不必害羞，我还等着抱徒孙呢。”见宋羡衍的脸越来越红，青九凤好不有趣地仰头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