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霜雪压多虽不死，荆榛长疾欲相埋

琼兰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魔障幻觉中，对倦收天的到来一无所知。身上阴森怨气仍在膨胀，痛觉如跗骨之蛆往骨髓里钻，因此站姿才有些不稳。

倦收天在心中忍不住还是要问一问自己，要诛杀此人么。

分明是要入魔了。

剑锋动摇。

问了又问，对方是否还有回头的机会。

琼兰面孔上一瞬闪过脆弱的神色，苍白的面上汗津津的，眉头皱起，确实容易引人恻隐，如果这人没有那么些劣迹的话。

倦收天深觉自己锐气已失，打算将人扣押，指尖运气，上前要封锁琼兰经脉，不料一直很安静的人出乎意料的反应极大。

一股暗沉气势扑面而来。倦收天一挥袖，散去迎面而来的气势压力，琼兰脚下踏着轻功已经消失。一时有些错愕，对人的脱逃而皱眉，连忙向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琼兰只觉得视野里的雪景成了黑白色，身上伤痕累累，气力渐失，快要倒下又不甘就此闭眼，然后就被明秋一招打下了悬崖。

风在耳边呼啸，像是有人在哭，凄凄惨惨悲悲艾艾的，又像是被拉长变稀薄的尖叫，刺着他的耳膜，扰他心神。

坠入无边黑暗中，一闪而过的是修雅的身影，琼兰伸手去抓，却没有触碰到，他的意识就真得融入这片无垠的黑色中了。

沉沦的最后一刻，他听见有人问。

这个世界不值得恨么。

倦收天很意外自己居然将人追丢了。茫茫暗夜，那人行迹全无。不由得想起琼兰犹如邪魔外道一般的模样，肌肤上绽放的黑痕，像是某些令人恐怖的东西正从心底的深渊里爬出。

倦收天也懊恼之前的犹豫，只盼琼兰不要为祸苍生，若真是祸患，他必除之。

倦收天对琼兰也是大多数人心态。

不管是谁面对琼兰，总是觉得叫人看不清。所以才带来不安，甚至种种揣测。

倦收天不恨琼兰，虽然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他这并不是恨的理由，他对琼兰更像是某种责任。

他总觉得琼兰早就忘了徒弟这回事，哪怕那时在论剑海，他站在对方面前，对方心里也是没有半点感觉的。

配上琼兰向来冷漠的神情，倦收天心想，大概就是这样了。

大道无情，也并不是琼兰这样的。

琼兰只是将众人不放在眼里，不放在心里罢了。对方心无念及，倦收天也不是依赖长辈的性格，只是难免失望。

失望的感觉，真的是，一言难尽。

倦收天不知道，琼兰之前也是为他操过一次心的。

只是，只是，事有无常，却成了两人分裂的引子，谁知两人到了如今地步。

消沉之意本就萦绕在心头，现在更加沉重。倦收天又想起来之前与原无乡的见面。

不欢而散。

为何一切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知道对方是被银镖玄解影响，因此，并不会动摇他要维护对方的坚持。但被对方用掌推开时，倦收天仍是会有所涩然。

追人的人黯然离去，琼兰双目失神，理智已然不存，凭着本能在朝某个吸引他的方向靠近。

因为蛊毒暴发，表情有些狰狞，白发披散在肩头，发冠不知落在哪里了。冥冥中有个方向，正吸引着心底那深重的怨念，路途中有些游离的怨气也被他吸纳入身体中，让他体内更多怨气蠢蠢欲动的澎湃。

琼兰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长久止步不前的实力正在不停增进。外来看之明明看犹如被枷锁笼罩，他反而觉得长久以来的桎梏在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