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面未及撤下的牛皮渔网,被溅射的猛火油引燃,瞬间变成巨大的火毯,被热浪烘烤的吴卒惨叫着将其丢下城垛。
有人因此化作火人,在夷陵城头哀嚎翻滚,有人下意识取水泼救,岂料泼水反而助长了火势,油火在水面蔓延,引发更大的混乱,终于有吴卒带着满身大火自城头跳下。
朱然从茫然中回归,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又开始命城头一众校尉司马维持秩序。
“噤声!”
“守住!”
“逃者皆斩!”
“回到自己的位置!”
喝骂不停,吴卒却奔逃不止,他终于咬牙拔出佩剑,剑光闪过,一名丢下兵器试图逃离垛口的士卒被他当场斩翻在地。
“扰乱军心者,斩!”
“临阵脱逃者,斩!”
他厉声重复军令。
身边亲兵和各级校尉、司马们也反应过来,纷纷拔刀,接连砍翻了数十名失控奔逃的士卒。
血腥的弹压总算暂时扼制了崩溃的势头,吴军士卒被迫缩回垛后,望着身前身后火海浓烟,脸上满是惊惧与绝望。
汉军的打击并未停止。
土山之上,傅佥冷静地观察城头吴军的混乱,再次下令。
两架由于训练配合得当,准头十分不错的投石车在他指挥下,集中火力,将装载猛火油的陶瓮,精准地抛向城头两座瞭望的谯楼。
陶瓮碎裂,黑油泼洒。
井阑火箭骤至,遇油即燃。
谯楼瞬间被大火浓烟包围,楼内吴军弓手、旗兵顿时逃出,有人不幸沾上黑油化作火人,惨叫着从丈高望台跳下,摔得筋断骨折。
赵云立在天子身侧,神色冷峻肃穆,不论大战小战,这位名震敌国被先帝大赞一身是胆的柱石之将,永远认真对待。
“陛下,城头吴人之乱,远甚臣之所料,或许…可以试着攻城。”猛火油的威力,城头的混乱,着实出乎了赵云的意料,此刻的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战机。
刘禅神色一异,而后本能般看向身侧的法邈、张表、诸葛乔、霍弋等人,只见这些年轻的二代们同样面带惊异。
胡床之上,刘禅沉默片刻,最后从容开口:
“子龙将军,朕非用兵之人,今日至此不过观战而已。
“不论是战是守,是攻是撤,皆听子龙将军的。
“战机稍纵即逝,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此意了,假使因朕亲征,便每每要向朕请示,大汉还要众将做甚?朕今日什么也不须做,只安坐于此。”
赵云闻此也不二话,当即召来亲兵:“速速传令阳群、马玉,命二人率部攻城!”
这位大汉军魂身侧,胡床之上,刘禅凝眸安坐,西望夷陵。
自亲征以来,他多是在战前与丞相及赵云、陈到诸将商议大略,少有自己临战指挥之时。
至于上次在大江上指挥,不过是陈到不在身侧,势之所趋,且阎宇并未提出异议而已。
毕竟抓战机临机决策这种军事上的本领,他自忖绝不比得上任何一个靠得住的将校。
而天子亲征搞微操是古来大忌。
隋炀帝北伐高句丽,问庾质对北伐战局的看法。
庾质说战之必胜,但是有一条,天子不能亲征。
隋炀帝闻之不悦,决意亲征。
而庾质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
隋军进渡辽水,围辽东城。
隋炀帝临战下了两道诏书:
一曰:『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毋庸专擅』。
这就相当于夺了将军的指挥权,违背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统兵原则。
一曰:『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我王者之师,吊民伐罪,非为杀戮。
隋炀帝这两道诏书,成为了高句丽的护身符。
最终,九军渡辽者三十万众,班师回朝时,残兵败将不满三千,隋炀帝于是成为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