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南陵抿抿嘴，说出来的话显得很突兀，冷硬的像是冰块“也许我们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除了你们，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南陵半张脸遮在墨镜后，冷冷的看不出表情，“有很多事，我都不想和你说。”

大熊顿时呆住，他惊讶的看着南陵，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难过是在几秒之后随机而至，心脏像一颗被揉皱了的柠檬，甚至不需轻碰一下就会吐出酸涩的汁。

脑子很乱，南陵姐，像是换了一个人。恍惚想起昨天去医院看望承志哥的时候，陈承志主动提起了南陵，在这之前，大熊和所有关心承志的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免触碰这个雷区，毕竟，外面谣言太多，病人知道了总是不好，可承志说这些他都知道。

他说，小熊，我知道你南陵姐为什么一直都不来见我，那是因为她要出国了啊。本来正乐颠颠削苹果的大熊没想到安安静静在病床上躺着听自己讲段子的承志哥思维跨度竟如此之大，手上削着苹果没停，心里却是一沉。

“这只是传闻，不是真的，承志哥你千万不要信…”

“没关系”陈承志微笑着说，短发散在额头，小小的脸像个初中生一样干净，“只要她想做的事都是对的，小熊你要相信她。”

大熊觉得承志哥的眼神虽然清澈好比纯净水，却能够一眼看透他的心，忙是，是，是的应和着，暗暗为自己在谣言面前的立场不够坚定而悔愧不已。

可大熊不是陈承志，他很想问清楚，为什么南陵姐你不来看他，不接电话，甚至，这样迫不及待的就要离开。

我想和其他人一样恨你，但当我试图这样做的时候，最先疼痛的，却是自己的心。

恍恍惚惚的，大熊红了眼圈。

“姐…”大熊嘴唇颤抖，“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吗？”

南陵没有回答，在他的注视下移开了视线，低低的垂下眼帘。

“你告诉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熊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人也急躁起来，“我知道一定有误会的对不对，你对谁都那么好，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生，我妈还说要你做干女儿来的…”

南陵无力的苦笑比哭还要悲怆，她伸出手揉了揉大熊有些凌乱的短发，“小熊，别哭，不值得，这样的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南陵并没有否认，这种变相的回答使大熊残存的一丝希望瞬间崩塌。他很希望南陵能解释清楚，粉碎所有不道德的流言，然后他们像以前一样每天去看承志哥，承志哥的病好起来之后他们就毕业了，会找到多金的工作，会结婚，有小孩，他们还会在聚一起，喝喝下午茶，或者带着小孩吵吵闹闹的去游乐园…可是南陵不做解释的默认，令他难以接受。

舔舔干燥的嘴唇，还是开了口“我是该，相信吗？”

“相信吧。你…不要恨我，也不要生气，你知道的，那些心理活动什么用都没有。”

南陵拉起皮箱，回头对呆立着的大熊说道“有喜欢的人就去追吧，小熊，你不要害怕，也不必害怕。”说着，她拉起皮箱，纤小身影，晨风中发丝飞拂。

“等等，姐你不要走”大熊突然说道，然而南陵并没有停顿，依旧自顾自的转身。

“姐，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以为你做出了决定我就应该坦然接受吗，你这样只会让我们更煎熬，明明可以却什么都不能做，你不要这么残忍。”

“对不起。”

对不起，小熊，你帮不了我，没人能帮我。

南陵看着孩子般倔强的大熊久久不发一词，她忽然想起以前看过记得多年前曾看到过一副流泪观音的画作，一尊观音盘坐在深山悬崖上，双颊泪水。画家说，慈悲的观音是为了芸芸众生的痛苦与深重的罪孽而流泪。那么，该来的灾难困苦索性再猛烈一些吧，我不是圣人，但我愿意用我的泪水去洗刷所有的罪，为我珍爱的人。南陵胸腔深深呼吸着，告诉自己，你不要害怕。

“姐，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大熊说。

南陵摸摸鼻梁上的墨镜，摇了摇头。

她转身离去，越走越远，消失在街角。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环绕在大熊耳旁类似机器般轰鸣的神经性耳鸣才渐渐淡去。

面前还是那个晒衣场，食堂，操场，一排排的宿舍楼，一切突然变得如此清晰。从前的种种，好像只是漫长夏夜里一个炎热的梦。楼顶的红瓦鲜亮的晃花了眼，可是为什么，我又从梦中醒来。

日头渐升，阳光下和影子作伴的少年是那么孤单。

窗台后的林渺这样想。

但是他们谁都没看见，转过街角的南陵在无人处无力的蹲下，像是没了力气一般，她摘下墨镜，双手紧紧捂住面颊，双肩不住地颤抖，一个人，默默地，无声又剧烈的哭泣，指缝的间缝隙隐约透露出青紫的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