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仿佛一滴墨点轻轻悄悄地落进了澄澈心湖，漪沦连连的同时，那一迹墨色也随之渲染开来。

少女的声音仍旧掺杂着哭腔。她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男人，而后苦笑出声：“你要我逃去哪里？”

一袭白衣的鹤轻收羽翅，银睫微垂，掩去了他眸子里那些零星闪烁的煌辉。

“您当初没有制定目的地么？一点头绪也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头绪。

“我……”

沙夜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任由雨声滴滴答答洒落一地。

“我当初，是想去现世的。逃出去以后才发现，原来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往现世……”

漫无目的地奔跑在望不见尽头的小径上，少女急促跳动的心脏终究被绝望所缠。

“那么，到时候就请您逃往您认识的人那里去吧。”

银发青年落落地开口道，“譬如上次来本丸的那个男人那里——您尊称他为‘师父’，是么？”

心下一动，沙夜犹疑着抬起了头，今夜无月亦无星，因而她并不能在夜色中清晰地分辨鹤丸面上的神色。

“鹤丸，你为什么要帮我？”她踌躇地措着词句，“你们付丧神，不应该很反感主人出逃么？”

“是啊，通常情况下。——可现在不是通常情况，不是么？况且药研已经将您托付给了我，我若是待您不公，他恐怕真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再说了，我也不喜欢束缚人，即便您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愿意用这样扭曲的枷锁来牵绊您。”

言语间，男人伸出了宽大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可思议的是，沙夜并没有产生嫌恶的感觉。与此相反，她甚至觉得这掌心很温暖，从中感受到了来自鹤丸国永的……温柔。

于是，方才还在体内肆意叫嚣不止的黑暗像是遇上了炫目的晨曦，不甘地乖乖退却，只余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和脸颊上的泪痕。

但是，沙夜终究没有表明自己的决定。不是不能相信鹤丸国永，而是不敢相信这脱离常轨的事态。

“对了，你说了这么多，不怕蜂须贺虎彻在门外偷听么？”终于想起了这件事，沙夜急忙问道。

鹤丸倾了头：“可我听说主的房间是这本丸里最安全的地方了，不然我也不会刻意来这里。”

……但愿如此。

“主，逃不逃由您决定。我相信您会做出最正确的那个选择。”

临走之前的银发青年回转头来，朝着满面茫然的少女，投去了轻快一笑。

“……你说得倒简单！”

沙夜郁结不已地把他轰出了房间。

***

男人刚踏出了审神者的房间，便迎上了伫立于门前的蜂须贺。

鹤丸国永警惕地眯细了眸，尔后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爽朗一笑：“这么晚了还在主的房前听墙角，真是好兴致。”

“彼此彼此，这么晚了还在主人的房间逗留，想必是好好叙了一番旧吧？”蜂须贺虎彻回以同样的一笑。

“嗳，我与主可是投机得很哪，若不是考虑到主的睡眠健康，我还打算和主畅谈至天明呢。”

紫发男人微微眯了碧玉的眸，经由夜色的恣意涂抹，变得更加捉摸不透。

“鹤丸国永，你再怎么努力，结局都是注定的。”

银发青年毫不在意地从鼻中拖长了声调“哼”了一声，依旧是轻快而爽朗的语调：“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剧本的主导权，或许很快就要易主了哦？”

“那我还真得拭目以待了。”

“承蒙夸奖，我觉得你还是先准备遗言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