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夜色仍顽固地黏附在贝克城的屋檐和街角,但位於城东高档社区一角的“萌宠工坊”早已提前甦醒——更准確地说,它彻夜未眠。
四面巨大的落地窗被从內部钉上的厚重黑布遮蔽得密不透风,没有一丝光亮外泄,从外面看,这座本应崭新的建筑死气沉沉,如同一个巨大的棺槨。
然而,內部却是另一番天地。
灯火通明,人声——或者说鼠声——鼎沸。
高悬於天板的、由错综复杂的黄铜管和玻璃罩组成的燃气灯群,被调节到了最亮,发出嘶嘶的稳定白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空气温热而充满活力,混合著多种气味:新鲜切割木材的清香、刚调和的油漆的化学味、鞣製好的皮革的淡淡腥气。
以及无处不在的、从各种微型机械装置中逸散出的蒸汽机油那略带金属焦香的气息。最主要的,是一种名为“忙碌”的味道。
两鼠高的微型蒸汽机甲是场內的主角,它们並非战爭机器,而是精密的工程伙伴。
这些机甲以小巧高效的核心锅炉驱动,关节处包裹著防止蒸汽泄漏的硬化皮革垫,外壳被涂装成醒目的亮黄、亮红或工坊標誌性的深绿色。
它们发出轻柔而持续的嗡嗡声,那是锅炉运作的基底音,间或夹杂著气压阀释放多余蒸汽时的“噗嗤”声,如同一群温顺的钢铁巨兽在喘息。
机械臂灵活得不可思议,通过一系列齿轮、连杆和钢丝绳传导动力,能够进行微米级的调整。
一台机甲正用其多爪夹具,將一座几乎完工的“海滨观景亭”模型稳稳端起,缓慢旋转,让地面的工鼠能检查其底部的偽装进气口。
另一台则用前端的热风喷口,小心翼翼地烘烤著一块刚上过清漆的微缩墙板,加速乾燥过程。
“左舷三度!小心那根横樑!说你呢,铁爪!”
一台涂装成亮黄色、代號“金丝雀”的机甲驾驶员,通过连接驾驶舱与外部的话筒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经过铜管的略微变形,带著一丝金属的共鸣。
他的搭档,驾驶著代號“红隼”的亮红色机甲,立即反应。
液压杆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机甲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灵巧向侧方平移,机械臂承载的巨型展示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从天板垂下的、装饰著琉璃片的吊灯。
“对,稳住!再抬高两度!好!精准!”
不远处,“红隼”的驾驶员也在通过传声筒指挥。他的搭档,一台深绿色的“铁杉”號,正將一整套用胡桃木微雕而成的书房家具。
包括一张带抽屉的书桌、一把可以真正转动的扶手椅、甚至还有一个装满真正微缩书籍的书架——精准地放入一座“学者书房”小屋的展示窗內。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坚定,显示出驾驶员高超的控制技巧。
机甲们的钢铁交响乐之下,是更为琐碎但也同样至关重要的地面作业。
“借过!借过!紧急补给!『天鹅绒梦境』系列的软垫和填充料到货了!”一个略带急促的年轻声音打破了机甲轰鸣间的短暂寂静。
只见一组大约六只工鼠,正合力推著一辆特製的、拥有四个小轮子的平板手推车。
车上堆放的织物和蓬鬆的填充料像一座小山,色彩柔和——主要是淡奶油色、浅天蓝和嫩粉色——堆得如此之高,以至於推车的主力,一只名叫小轮子的年轻工鼠,几乎完全被埋没在材料后面,只能勉强从侧面探出头来观察方向。
车轮在刚刚打磨好、尚未完全固化的崭新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轆轆”声。
“嘿!小轮子!看著点路!我的尾巴差点就成了你车轮下的牺牲品!”
墙边,一只名叫爪爪、经验更为丰富的工鼠赶紧把靠墙放著的伸缩梯往后拖了半米。
他刚才正站在梯子顶端,调试一盏嵌入墙面的“落地苔蘚壁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