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父亲。”我只得站出来。
父上背着手,墨发中已有银丝缠绕,表情甚是严肃,尽管我自小看来便是此般严肃。他喝声道:“涟漪,你为何带着玦儿出现在此地!”
“涟漪知错,是涟漪私自带了玦儿过来,还请王爷责罚。”
二姨娘将我拢到身后,我隐约能感觉到父上的滔天怒火,深知此事不妙,恐还会连累二姨娘代我受过。
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是不想拖累二姨娘。
“父亲,是玦儿的错,因夫子说过这世上有难觅的孤本,记载上古之史,前朝之难,后世之灾,玦儿一时好奇,方想到来父亲这书斋寻觅,与姨娘无关。”
“放肆!”父上一甩衣袖,目光冰冷。
“王爷息怒。”
“父亲息怒。”
我同二姨娘立马跪倒在地。
是以我真真烦透了这王府繁杂的规矩,跪地磕头简直毫无预兆。
父上似是气得不轻:“你们把府中规矩放在了哪里!来人!”片刻父上身后便聚集了府中我并没见过的护卫,“涟漪,这些年你护着这竖子,罢了,念着你我往日的情,本王不予追究,如今他闯下大祸,本王断断是不能容他的。”
在我反应过来前二姨娘已先伏在父上腿边,泪流了满面:“王爷,玦儿虽不是我生,却是我看着长大,我将他与珩儿一同视为亲生,求王爷看在涟漪多年伺候王爷的份上,饶过玦儿这一次,让涟漪受过,涟漪日后定会好生教导玦儿。”
似乎事态比我想象还要严重,我连忙站起身去扶二姨娘:“姨娘,姨娘你别哭了,都是玦儿的错,是玦儿不乖……”我眼泪鼻涕齐上,虽不明白到底要将我如何,但跟着哭着准没错,“是玦儿不乖,玦儿日后会听话……”
“涟漪,你也不必为他求情,本王就是念着你我的情才数次容他,你若是再求,与他一同受罚!”父上一个手势,门后的护卫一拥而入,将我与姨娘分开,拉着我便往外拽,纵然我撕心裂肺的叫唤,也无一人怜惜地在我身上放轻力度。
我被关进了地牢。
是以我至此依然想不透彻究竟那书斋有多大的奥秘能让父上对我如此,打入地牢,赐毒酒一杯,自行了断。
牢中还有月光,却看不见明月,想来是藏进了云层之后。地上虽铺满枯草却也并不暖和,我适时想这只怕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的饮酒,此后便再无机会,略微有些惆怅。
二姨娘日后便再不会替我忍受父上的苛责,大哥亦不会日日见了我扶额长叹,王妃娘娘若是知晓我不再由她管教定然会欣喜万分,若是缺了我,大家只会过得比往前更好罢。堪堪一想我也确是府中毒瘤,此番去了也好,方不知母亲是否也在那头等我到来,我甚是想她。
只是不知二哥对此会是如何反应,怕是惊恐占多数罢,欠下他好多的债务尚未偿还,一身的行头总也被我搜刮。再不能陪他在街头斗虫,实为遗憾。
而玥儿,我却是最最放心不下我的玥儿。
无了我,今后谁还会守在床边为她讲述那些稀奇之事,玥儿不能下床,缺了我这双腿,她定会潸然泪下。
也罢了,都是各自的命数,今夜与月同醉,来世再与之相逢。
而后肝肠寸断的疼痛,随而失了知觉,却没想到,能有再次看见阳光的那日。
再次醒来,我已然脱离了王府,赵王府二公子赵玦自尽一事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无人追问缘由,更无人寻其尸骨。
我便焕然重生,奈何双腿却失了知觉。师父赐字余歌。
袅袅余生,不悔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