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背光的屋子里,只点燃了一盏烛火。
整个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在我们面前的一口大缸,我被陈凉领着走近些,才把那大缸里的景象看得完全,我捂住嘴,才控制住没有尖叫出来。
缸里,泡着一个人。
准备来说是泡着他的下半身子,缸的后面钉了一个木架子,那人的双手被固定在了上面。他裸着身子,一头乌发披散,一半浸在水里,一半落在地上。缸上刻着奇怪的符文,他的肌肤几近透明,眉目半合着。
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陈凉默默地伸手抓紧了我,低声说。“别怕。”
他说出这句话,我才辨别出那从一进门就充斥在鼻尖的刺鼻味道,是浓厚的血腥味。我忍不住想要吐,却听得一直沉默不言的墨子安开口了。“汀兰,可以了,你出去吧。”
汀兰,凌汀兰。
我整个的视线都被那缸中男子吸引了,所以没注意到,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正柔柔地倚着一个女子,她白皙的手垂在缸上,手腕处开了一个大口子,正汩汩往外冒血,那满屋子浓烈的血腥味,原来是从她那儿传来。
墨子安吩咐了,凌汀兰便收回手,用丝带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我看着她从黑暗处走出来,无视了我和陈凉,而是径直走向墨子安,我的注意力全在她那冒血的手上。她轻柔低唤。“太子殿下……”
墨子安只是笑。“出去吧。”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我觉得墨子安对这个女子是没感情的。
我回头看着他们,凌汀兰欲言又止,我猜她想和墨子安说许多话,可是墨子安没给她机会。她出去了,这个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这是人是鬼?”陈凉直接问他了。确实要说那缸中的人是人,难免过于牵强,可若说是鬼,也称不上。
墨子安摇了摇头。“他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是我弟弟。”他走过去,走到那口大缸边上,竟抬手摸了摸那人的头发,然后轻声道。“念生,哥哥来了。”
那个一直眉目半合的人睁开了眼,抬起头来了。他先是看了看墨子安,又转过来看了看我们,我和他四目相对,看清他的样貌,我也是一惊,陈凉也暗暗皱起了眉。
那人生有一张和墨子安一模一样的脸。
“没关系,他们是哥哥的朋友。”那被唤作念生的人,似乎不会说话。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们,然后又回头去看墨子安了。
“用血养人……逆天道而行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陈凉拉着我走到墨子安身边,我害怕地缩在他身后,走得越近才发现“念生”的皮肤透明地几乎像层薄纸,极细的血管都能看得清。
“我没办法,念生的躯体越来越脆弱了,普通人的血液已经维持不了他躯体的基本生存了。两年前我让汀兰开始给他喂血,可即使是白骨族圣女的血,也只是能让他好了一阵,从半年前开始,衰退的速度又增加了。”
“所以你想打算找一副躯体,让他异体换魂吗?”
墨子安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把“念生”垂到眼边的头发勾到耳后。“念生,你睡吧,我和朋友有些事要谈。”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哥哥。“念生”无声地撇了我和陈凉一眼,依言闭上了眼。
墨子安领着我们出了这间屋子,我看见凌汀兰坐在院子里发呆,她看了看我们的方向,又低下头去折手里的花。我们随着墨子安去了书房,他把门关上的时候,突然问了我们一句。“你们见过顾九朝了?”
见我愣在那,他笑道。“翻那本书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南奉的名字。”我盯着墨子安看了一会,突然觉得他声音有些熟悉,仔细再一想,确实和那个在江州把南奉救上来的那个黑衣人的声音有点像。可我只是猜测,并不敢确定。陈凉倒比我想得远,也比我敢做,他先问出来了。“那个把南奉救上岸,又把她送到扬城的人,是你?”
墨子安没否认。“是我。”
“为什么你要救南奉呢?”这一直是我心中解不开的疑惑,我实在想不清楚一个国家的太子会费那么大劲去救敌国的俘虏。
他一低头,似在叹气。“说来也惭愧,我曾经想过要让南奉成为念生换魂的媒介,毕竟那样坚韧的人,世间算是少见。不过江州那次,我只是被顾九朝拜托了要把南奉秘密弄到扬城去,至于宣如因会把她沉到湖里我也没有想到,虽然过程出了些问题,结果还是一样的,我还是把南奉弄到了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