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树林中待了片刻,我们夜晚才回到家,所幸一片平静,没有追兵没有告示。在江州休息了两日,第三日,我和陈凉就天还没亮的时间到码头,赶着坐上了第一艘船。
陈凉说南奉身子泡了水,奄奄一息,急需救治。那些人有意救她,不会将她带离太远,应该会在扬城下船。
我太想见到南奉,除去继承了先人的记忆和她是我们回去的重要线索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南奉的出现,解答了我心里一个一直解不开的疑惑。
一路东摇西晃,船夫很奔放,船开得飘飘荡荡,呼呼生风。到了扬城时已是中午,我扶着路边的柱子,没吃早餐的胃翻腾不已,干呕连连。陈凉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他比我好一些,好歹还是正正站着的,也没见有不适反应。他去边上铺子里,买了两碗大米粥回来。递给我一碗。“喝点,止吐。”
我喝了大米粥,胃里舒服不少。喝完了粥,我想起了正事,问陈凉。“我们该去哪儿找南奉呢?”
“先去医馆看看吧。她毕竟还虚着,需要长期服药补身子,去医馆大概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可是那么大的扬城,真的能找到吗?”
“能找到的。”他说。“凡事发生,必有因果,就如南奉被救起,就如我们现在在此。”
凡事发生,必有因果。这是这些天来陈凉嘴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我就信他一次,也只能信他了。
扬城很大。是梁国的商贸往来重地。除去京城外,它便是整个梁国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梁国异域人士聚集最多的地方。我和陈凉走在街上,都会有摇着金铃的西域女子骑在慢悠悠的骆驼上,从裙角开叉的地方露出汲着红鞋的精致小脚经过我们。我痴痴地盯着别人好看的脚踝看,一时忘了我此刻在除了陈凉以外的人眼中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了。
骆驼上的少女对着我怒叱一声。“老变态!”陈凉明明也在看,那少女却是娇羞不言,经过时还偷偷对着他暗送秋波。
我挨了骂,得出了结论。“无论什么朝代,都看脸。”一看陈凉还在看别人,还光明正大地扭过头去看,我一拍他。“喂,你够了啊。”
看不出来他也是个痴汉,平时还装得那么正经。
陈凉收回目光。“她脚上的脚环不错,五彩石的边隙很完整,锻造也很契合。”
“……”对不起我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
城市一大,医馆也多。在里头寻个人自然是难上加难。我和陈凉分头,几乎把城里的医馆都绕了个遍,一点南奉的踪迹都没有。陈凉想了想,决定改变寻找的方向。“我们去药铺。”
我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临街的店铺有很多已经开始关门歇业。“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
巧的是左手边正好有一间药铺,伙计正在门口收拾挂出来的揽客旗子,看来是要准备关门了。我赶紧跑过去,药铺的伙计远远看我挪着一把老骨头奔过来,苦了一张脸,大概怕我是个拖延关店的麻烦顾客。
“你走慢点,小心……”陈凉在我身后轻喊。我光顾着走,没注意药铺里正好有人出来。我走得急,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出来的那个人。那么近的距离,他像是先预知一般快速做出了反应,身子微微往左边一侧,就轻易地绕开了我。
我定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抬头一看那人,眼睛就移不动了。
是个男人,身着蓝衫。一面银箔面具遮去半张脸,头发高高扎了一个马尾,垂下一缕刘海在左脸颊。他居高临下地垂眼扫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一丝寒气渗入心脾。
那个男人没撞到我,但是跟在他后头出来的那个人,跟我直直撞上了。幸好陈凉及时从后头扶住我,我才不至于被巨大的冲力撞得滚下台阶去。
撞了我的那个人是个女子,我被撞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她慌张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响起。“老爷爷,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声音,我瞬间从晕乎状态诈尸过来。陈凉撇了我一眼。“淡定。”
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西域味道浓厚的薄衫,她担心地凝眉看我。红色的纱遮住了她半边脸,也遮住了她额角的疤痕。但是那张脸,那个声音……
“南奉。”我欣喜地唤。
她却疑惑地盯着我,半晌,才伸手指着自己。“你认识我吗?”
“我是白老啊!我们之前才……”我百分百确定面前的人是南奉,可我越说,她脸上的疑惑之色越重,我急忙道。“你不记得了吗?你说绾月准备和阿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