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
“祸事了,祸事了呀!”
眼见祠堂內这一地闯贼的尸体,死里逃生的老保长非但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捶胸顿足,一脸惊恐。
“你们,你们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他挣扎著爬起身,也顾不上整理被扯烂的衣衫,指著地上的尸体:“这些人可是闯贼啊!你们这是闯下大祸了啊!”
“爹,你在对恩公说什么呢。”
一位满脸是血的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按住了老保长说:“要不是这几位好汉出手相救,不但小妹要被这群畜生糟蹋,咱们几个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年轻人正是老保长的儿子张志恆,方才为了保护妹妹,被闯兵打得头破血流。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对著朱由检等人“扑通”一声跪下:
“恩公!我爹是老糊涂了!你们救了我妹妹,救了我们全村,这份恩情,我们张家堡永世不忘!”
“你这个憨货!你懂什么!你以为杀了这几个贼兵就万事大吉了?”
老保长气的直踹跪地的张志恆,颤抖道:
“你难道没听说吗?京师都已经被他们占了,皇上都没了!这天下已经是闯贼的了!”
“今天他们过来只是个前哨,大队人马就在十里外的通州城里!每日早晚都要联络!”
“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些贼兵都被害了,咱们张家堡怕是都要为其陪葬啊!”
老保长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村民心头。祠堂內倖存的几人,包括那惊魂未定的少女,脸上才浮现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
是啊,杀了十几个贼兵容易,可贼兵背后是席捲天下的闯军,是连北京城都攻破了的百万之眾!张家堡不过是个运河边的小村落,拿什么去抵挡接下来的报復?到时候,恐怕真如老保长所说,鸡犬不留!
张志恆跪在地上,也被父亲的话噎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拳头死死攥紧,一脸的不甘。
朱由检將钢刀在一具尸体上擦拭乾净,归刀入鞘,环视一圈方才平静开口:
“老丈,你以为,我们不动手,他们抢够了、杀够了、淫辱够了,就会放过张家堡吗?”
老保长一愣。
朱由检撇了眼一旁角落里被几个妇人保护的少女,冷声道:“看看他们做的事吧。你们有做错过什么吗?今日他们可以隨便找个由头就杀人立威,夺人妻女,明日就可以因为粮草不足而屠村取粮。对他们而言,你们不过是隨时可以宰杀的猪羊,区別只在早晚而已。”
他走到王哨官的尸体旁,用脚尖踢了踢:“指望强盗发善心,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朱由检的话句句戳心,村民们面面相覷,脸上血色尽失。他们想起昨日被抢掠一空的粮仓,想起被吊死在村口的邻居,想起方才险些受辱的少女……是啊,顺从,换来的从来不是平安,而是更深的苦难。
“可是……可是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斗啊?”一个村民带著哭腔问道,“闯贼有上百万人,我们……”
“我们不需要在此与上万大军作战!”朱由检打断他,提高音量,“只要他们知道咱张家堡不好惹,知道在这里占不到便宜还要付出代价,他们自然去衡量自己的选择。”
奥基適时上前,沉声道:“乡亲们,闯贼初占京师,根基未稳,四处都是漏洞。他们派出来的,多是这等军纪涣散、只顾抢掠的杂兵,並非不可战胜。只要大家齐心,依託村寨,未必不能自保!”
张志恆豁然起身,问道:“敢问诸位恩公,我们该怎么做?”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处理掉这些尸体,清理痕跡,然后紧闭村寨,加强戒备。同时,派出可靠之人,打探通州城闯军的动向。我们不会久留,但离开前,会帮你们布置一番,让后来的贼兵摸不清虚实,不敢轻易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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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著,朱由检走到祠堂门口,指向村外蜿蜒的河汊和茂密的芦苇盪:“这里河网密布,地形复杂。你们若能团结一心,將青壮组织起来,依託地形,紧闭寨墙,设置陷阱,据堡而守,那些散兵游勇如何能啃的动你们这块骨头?”
老保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长嘆。
张家堡並非是那种四处漏风的小村庄。其地处通州运河要衝之地,又经歷过崇禎二年、九年建虏入寇的兵灾,村中本就修有简易的寨墙和瞭望楼。只是此次闯军势大,来得又极快,村中人心涣散,保长张老实又存了破財消灾的侥倖念头,才被这伙散兵轻易得手。
他本想著,投了闯王,纳了粮,闯王来日坐了天下怎么也会保护他们。
却没想到,阎王好见,小鬼难当。
通州城里的都尉没为难他们,可他底下的小鬼们却把他们是敲骨吸髓。
朱由检见老保长神色鬆动,知道火候已到,当即对奥基使了个眼色。奥基会意,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小袋碎银和几块乾粮,塞到老保长手中。
“老丈,这些你先拿著,安抚受伤的乡亲,修补寨墙。”朱由检沉声道,“我们补充些食水,叨扰一夜便会离开。在此之前,我向你承诺一定会帮你们把村子的防御布置起来。”
老保长握著尚有体温的银钱,看著地上横七竖八的贼兵尸体,再望向朱由检那虽染血污却坚毅沉稳的面容,终於一咬牙,把银钱一推,重重顿首:“老朽……老朽糊涂!多谢好汉点醒!张家堡上下,但凭好汉吩咐!”
“爹!”张志恆激动地扶住父亲。
“恆儿,去!敲锣!把还能动的爷们都叫到祠堂来!”老保长挺直了佝僂的腰板,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决绝的光,“咱们张家堡,不能任人宰割!”
很快,急促的锣声在暮色笼罩的村庄里响起。
残存的青壮男子们拿著锄头、柴刀、鱼叉,甚至门閂,从躲藏的屋舍中聚拢过来。当他们看到祠堂內的景象,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闯贼变成了冰冷的尸体,看到老保长父子坚定地站在那几位陌生好汉身边时,一种混杂著恐惧、愤怒和决绝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诸位乡亲,这位好汉便是拯救我张家堡的大恩人!”
老保长开门见山向全村三百多口人介绍:“今日若非这几位好汉仗义出手,我张家堡早已血流成河!闯贼视我等如草芥,今日杀我邻里,辱我妻女,明日便可屠尽全村!躲,是躲不过去的!唯有拼死一搏,或有一线生机!”
他转向朱由检,深深一揖:“恩公,您有何吩咐,张家堡上下,莫敢不从!”
叮!
就在老保长话音落下的瞬间,系统的提示声响起。
朱由检赫然发现,自己又完成了一个任务,並且这次还获得了一个可以完全掌控的临时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