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楚国的日子,正好是夏末。自余杭见到他再到随他去楚国,不过几月。因为得封公主,又要到楚国,忙忙碌碌,待嫁的她都没能见孟琛几面。
这几月里,她没有爱上他,他也没有爱上她。她真是不知道,嫁给他以后该怎么办。
荷花慢慢枯萎,离开夏季。许多花儿再非盛夏时耀眼。七月流火,天气微凉,带给她长长的寂寥。
按照平国习俗,待嫁的女子要为自己绣喜帕。她不善女红,水葱般的手指上多了密密麻麻的伤痕。金凤翻飞,长长的凤尾灵巧地绕转。费了她许多心血的喜帕,终于制成了。指导她的绣娘也松了一口气。
孟琛正在案前翻阅公文,突然一阵风吹来,孟琛急急关了窗。一回头,一封信赫然躺在桌上,信封上是洒脱的行书:琛亲启。
看那仗势,就是父皇的信。他环顾四周,再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
看完信,他眉宇间的肃穆,就如穿梭于萧索树木中那凉风。
日子过得很快,她就要出嫁了。离开前,下起了毛毛细雨。她穿着紫罗兰褙子,裙摆划过青石砖,撑着红色的纸伞,轻抚宫墙上的每一块石头。紫色的落寞的背影,就这样渐行渐远。淋雨的宫人宫女见了她,恭敬地行了礼,又狼狈地快步离开。
回到这的时候,是否,红颜枯骨。
走回长欢殿,她沐浴在温热的水中,轻轻搅弄着花瓣,雾气氤氲。
她换上青色的莲花襦裙,转了一圈,裙摆摆动,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儿,飘带轻逸地飞起。
莲花,可以说是圣洁之花。在佛学里,代表四大皆空,不染红尘。
自私又娇纵的李懿韵,世俗又骄傲的李懿韵,怎么配得上?
元武二十五年九月初,平国赐徽德公主予楚国太子孟琛,十一月于楚京大婚。
路途颠簸,李懿韵乏得不行。她脑子里全是送行时娘眼中的泪水,长安和两个皇兄眼中的怜惜。昏沉地睡了下去,又浮现出长欢殿的景色。皇上特意种上的莲花,长安与自己一起赏荷,那么美好。长欢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一个事物,都远去了。说不定长欢殿不久就会易主。想起别的姑娘躺自己好梦过的床,占了自己平时赏荷的地方,她恨,她嫉妒。
杨万楚给李懿韵指派了两个心腹,一个是一直照顾李懿韵的九娘,一个是善医术的淑离,据说是白纱医仙的弟子。白纱医仙是个蒙着白纱的婆婆,医术高明。她有三个弟子,都是女子,一个是先皇后江蓉瑛,一个是淑离,还有一个叫襄如。这三个弟子,都是天赋异禀,才有幸被收为弟子。白纱医仙去世之后,江蓉瑛得到一副银针,后来被英武帝以前一个侧妃毁坏。至于淑离,她得到一本古药方,正在研究。襄如隐居不问世事,不知所踪。
淑离之所以愿意屈身当一个侍女,是因为杨千娇和她的交情。说是侍女,不如说是个女太医。她有独立的住处,自己也有两个丫鬟。
长安委婉地跟李懿韵说过,她此去就是要赢得孟琛的宠爱。她何尝不知道?但是孟琛并不是她可以看透的,一切好像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一月奔波,总算到了楚国。金銮殿上,孟琛的父皇和母后正待她和孟琛到来。
李懿韵行了礼,低头温顺地说:“徽德参见皇上、皇后。”
皇帝倒是亲切地说:“免礼了。公主披星戴月来到楚国,朕甚为欢喜。”
皇后虽然到了中年,母仪天下的气质和风度却不凡:“太子和公主长途奔波,想必已经累了,不如先歇歇。指派几个礼仪姑姑到公主那,准备大婚诸事吧。皇上觉着可好?”
皇帝沉吟了一下,点头说:“也好。太子和公主觉得呢?”
“徽德从命。”李懿韵乖巧地答应了。
孟琛从容不迫地说:“谢父皇母后恩典。”
几个女官带李懿韵到了一处宫阁,告诉她婚服已经好了,待会礼仪姑姑会来为她筹备大婚事宜。
李懿韵到了北方,天气凉爽多了,起了倦意,倚在椅背上小憩。
片刻,礼仪姑姑就到了。
婚前定在十月。姑姑先带李懿韵去试了婚服。大红嫁衣如红霞披在李懿韵身上,东珠珠翠金银琉璃缀在黑发上,繁复的发髻重得脖子酸。脂粉淡淡地扑在脸上,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红妆耀人。浓妆艳抹的喜娘满意地看着:“公主当真国色。”
赤色的婚服沉重,李懿韵艰难地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