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得累了,伊河便任由筏子飘着,伸长胳膊躺在船上,于青青也坐了下来,由着雨水在他二人身上肆意。
伊河似乎这才想起于青青问他的问题,想了想,抬头看向天,却被雨水砸得闭了眼,水顺着脸庞流过脖颈,没入衣裳,“有种鸟儿天生长了对不会累的翅膀,就那么一直飞一直飞,飞过万里江河,至死方休,此等乌鸦,大概便是这种乌鸦。”
于青青扭开头,“既是乌鸦,便会有飞得厌倦的一天,只是不知可否有棵枯木供那乌鸦休养生息。”
伊河就那么闭着眼躺着,眉眼如山水,话语飘散在烟雨中,仿佛又如烟升腾翻转,“木若风兮,你想它有它便有。”
于青青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不再开口,良久沉默,天地间只余雨声。
筏子顺着水势渐渐靠了岸,上岸后,伊河将筏子还给了一直守在岸边的船家。天已全黑,只河岸渔船灯光还亮着能看得清个大概,雨势渐小,但晚风袭来吹得一身粘湿的衣服只觉得浑身难受还有些冷。
伊河怕于青青受凉,便提议回客栈先换衣服,“李兄,你我周身湿润不便行动,先回客栈换身衣服再做打算可好?”
于青青也觉得浑身不舒服,当然无异议,“正合我意。”
伊河图快,道了声,“李兄,抓紧了。”便不由分说,揽了于青青的腰,便轻功往客栈飞去。
于青青张了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伊河胸膛甚暖便住了口,手上更抓紧了些,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来时的半小时脚程在伊河轻功加速下只片刻时间就到了,小二见两人形容狼狈,浑身湿了个透,便热情地打了热水拿了干毛巾招呼他们。伊河惦记两个师弟,便叫于青青先回屋,自己去那两人房间看了看,发现这两个泼皮早就玩累了回来,此刻正呼呼大睡,便放下心来回了屋。
走到屋子门前,虽是两人住一屋,但伊河还是出于礼节敲了敲门,就听到屋内传来清澈一声“请进。”,便推开门进去。
一开门,伊河便觉得自己被一片白花花的闪瞎了眼,于青青肤色本来就比平常人要白皙,连女子都难比,此刻刚换好裤子,正背对着他裸着上身准备穿中衣。于青青骨骼清瘦纤长,身形却又肌理匀称,不似那些常年不动的公子哥般羸弱,反倒十分健康。
伊河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迷蒙一片,便不再多想,背过身拿了衣服开始换。
“伊兄可闻得惯熏香?”于青青声若清泉从背后传来。
伊河转头,发现那人已经穿戴整齐,有些怔忪地坐在床上看自己,衣饰平常普通却好看得紧,“闻得惯,我们师兄弟三人小时候每逢患病,痛得紧时,这迷神的熏香也没少闻。”伊河低头继续穿着衣服,神色平常。
于青青只觉得对着伊河自己话便多了,自顾自地开口,“前些年我时常睡不着,便向皇兄讨了些西域进贡的檀香,这檀香不知是如何调制的,只是闻了之后便能睡得安稳,如今便是离不开了。”
“檀香本就安神,若是再加些草药,估计便能有让人瞌睡的作用。只是若想摆脱这熏香,当自行斩断三千烦恼丝。”伊河回过头来看着于青青。
于青青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嘴角挂了一丝无奈,“只是我不知这烦恼从何而来。也许某天彻底地倦了,便能什么都不想地安睡。”
伊河最后给自己套了一件月白的袍子,屋内灯光昏暗,屋外乌云散开后却是圆月当空挂,月光从开着的窗户照进来,打在伊河月白的衣服上更显皎洁,且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月光,于青青几乎看呆,这人身形挺拔低头站在那里抚平自己身上的衣服褶皱,动作不染纤尘,却像谪仙。
谪仙抬头朝他看来,开了口:“不知从何而来便是从这世俗而来,若想活得轻松些,不如凡事看开些。”眉眼温柔划开了月色,于青青只觉得胸口被一口洪钟狠狠地撞击,“咚…咚…咚…咚…”一直不休,又觉得醍醐灌顶,看着这人这月色自己便安了心。
于青青恍惚想起碧苔阁新来的歌女云舒常与自己说,“见到公子心如撞钟。”,那时是不解,现在于青青忽而恍然又大悟,突然便想与伊河去看看这万千世界。随即又存了玩闹的心,笑着道:“伊兄,乌云散去,月明星稀,与我带上一壶好酒,去那西边的杏林小酌一番可好?”
伊河看他站在窗边看着西边,神情些许期冀,当然不会拒绝,神情也颇为轻松愉快,“甚好,我们举杯邀明月,对影可就成了五人。”
于青青笑意不变,张口便说,“伊兄在身侧,何以邀明月?”
伊河嘴角一歪,又挂上几分戏谑:“邀了也无妨,明月清寂,扰不了我们。”
于青青心中大叫不好,像是被此人魔怔住了,想拔腿便跑,便道,“伊兄一直当我手无缚鸡之力,却不曾想过我也会武功?今日我们便来比比轻功,看谁先到那杏林。”说罢也不等伊河反应,在窗梁上稍一借力,便从窗户窜了出去,身形轻盈。
伊河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即脸上笑容弯了眉眼,也不管于青青听到与否,轻道:“好极。”便拔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