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在暗处活动。
他记得有几次在黑暗的屋子里坐着,半夜起来喝水的小Owen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尖,问道:“你的意思是没出什么事,哥哥?”
“是的,”Deckard回答,“这能让我正常思考。”
“所以,你坐在黑暗中,是因为你喜欢这样。”Owen放下心来,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晚安,哥哥。”
“晚安,Owen”
Deckard的声音闷得好像从胸腔发出。
旅馆距离医院有两条街。Deckard沿着街走,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东区,街边的建筑有些拆了,幸存的被一些毫无艺术感的涂鸦破坏无遗,所有的空间充斥着他难以辨认的讯息。
多久没回来他也记不清楚了,不过伦敦确实是他和弟弟的家,他记得家里柜子里的随时都会吃完的食物,还有快过期的面包。Owen来的晚,他和自己太多不一样,Deckard知道自己应该尽最大能力给他一个好的生活。
可他没做到,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带Owen不停地搬家,刚开始Owen还会哭,到后来,Owen在日记本里划掉朋友的联系方式,到最后,Owen已经不打算交朋友了。Deckard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只能在开车时握住他的手。
医院到了,门口有几个站岗的警察。Deckard买了份当天的报纸,点了一根烟,靠在医院的墙边看。烟雾中,那几个警察的面容变得模糊,他估算着Owen的房门口警察应该更多。
警察第一次敲他家门时,Deckard躲在房里,用手捂住Owen的嘴。原因是他砸破了糖果店的玻璃窗,抢了Owen最想吃的伊顿麦斯。后来怎么样Deckard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和Owen呼在他手心的气息。
他曾经想过这辈子是不是就他妈的只能偷鸡摸狗。而这样的生活,是拜他父亲所赐。在母亲生下Owen后,他的父亲——也是Owen的父亲,就抛妻弃子离开了家,母亲也在两年后一病而亡。对于父亲,Owen并没有印象。每次弟弟跟他提父亲的事,他都不想回答,后来渐渐的Owen也不提了,他大概不想惹哥哥生气,所以他什么都不说。Deckard一辈子都不再提那个叫Jack的男人,但却被动地得知了Jack死亡的消息。他们的父亲死于酒精中毒。这样的醉汉在每个城市多得是,尤其在伦敦,流浪汉死亡不会上报纸的任何一个角落。
Deckard合起报纸,把烟灭了,丢进垃圾箱。
门口有轮班站岗的警察,以Owen犯罪的恶性程度,医院里的警察起码是门口的两倍。只身前往胜算不大,Deckard否定了team的计划,他习惯独来独往。至于该做什么,他已有打算。
他在ary Wharf往南再往西。Anna在此处一栋四层褐砂石建筑的顶楼上租了间房。楼梯间充满各种味道:—底楼的烤面包味,中层是湿衣服的腥味,顶楼明显是□□味。
Deckard按了她的电铃,开门的是一个女人。Anna并没有认出Deckard是谁,她有点犹疑,却也镇定,问:“你是谁?”她的绿色眼睛闪烁着水波一样的光芒。Deckard说:“Owen Shaw的电话在你这里?”
她明白过来,说:“我知道你是谁。”她把门打开,让Deckard进来。Anna在床边坐下,从桌子上取出经纸和一次性打火机,把大麻卷起。没点烟之前她停了一下,夹着烟卷问Deckard介不介意。她的声音同Deckard电话里听到的一样,拖长调的东区口音。
她将打火机放在桌上,开门见山说:“Owen是我男朋友,以前的。他的电话留在我这里,所以那天才会接到你的电话。”
“我想也是。”Deckard回答。
“他有很多电话,我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她说,“跟他的女朋友们一样。”
Deckard问:“他有很多女朋友?”
“是的,”她很快抽完一根,说,“我也有很多男朋友,不过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Deckard问她。
“他更优雅,更温和。”
当然。
“你在电话里说你叫Anna。”
她点点头:“但我还有一个名字,是Owen取的,有点怪。有时候用,但我想不起来了。”想起过去的事,她笑了,“我认识他时,我还很嫩。我们虽然没处多久,但也差不多了,他在哪儿都待不长。”
“对了,他叫我Ian,很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