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笑眯眯地看着苏黎:“这不是李二小子家的小孩儿么?你怎么在柳大夫家,你家二小子呢?”
苏黎因为之前就见过里正,这会儿倒也不怕他,大大方方地回道:“李二哥和大哥一起上镇上去了,我来跟着柳大夫习字。”
里正看了苏黎一会儿,苏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忍不住歪头露出疑惑的神色,却听眼睛愈发眯得厉害,简直连条缝都快看不见了的里正突然问道:“你这会儿都和李家二小子住一起了,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苏黎许久没有想这件事情,里正突然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低下头不说话了,脸也红了。
“咳咳,”柳大夫总算出来了,硬生生把话题转移开,“今年的税是什么价?”里正对于柳大夫打断他的八卦时间有点意犹未尽,但正事还是不能耽搁的,从怀中拿出账本:“今年衙门人头税涨了两文钱,十二文一个人,地税倒是没变,还跟去年一样,水田六文一亩,旱田五文一亩。”
柳大夫拿出两吊铜板和一份文书:“李大李二他们两兄弟去镇上做短工去了,他们的税由我代交,你一并算了吧。还有,他们俩把田卖给我了,正好你来了这一趟,顺便把文书给你。”
里正接过印有三个人手印的文书,仔细看了下内容没有什么问题就收下了,然后翻到空白的页面记下,对刘大夫说:“李大和李二今年刚分家,所以李二的人头税是免了的,这样算一共是七十八文。”
里正仔细清点柳大夫给他的钱,然后小心的收起来。
正准备告辞,柳大夫忽然叫住他:“这几天是不是都要跑全村子收税?”
里正露出一丝苦笑:“是啊,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要跑断腿。”
柳大夫拍拍苏黎的肩膀,对里正说:“那你帮我把这个小家伙带上,让他给你算算账。”见里正面露难色,对他摆摆手又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练练这小家伙的算术。没有别的意思。”
“哎哟柳大夫,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收税是个费力活儿,我哪儿还有精力去照顾个小孩儿?”里正把脑袋摇得跟破浪鼓似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苏黎?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又吃得了苦。”
里正经不住柳大夫的劝说,干脆一咬牙答应了,就当是解个闷子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黎是没给里正添麻烦,不过,也算是见识到了底层生活的人生百态 。
下午跟着里正跑了村东共五户人家,除了李大外出由柳大夫代为缴纳,三户人家如数缴纳了相应的金额。只有一户人家没交齐。
就上一次李同不小心撞到头之后,苏黎和刘大飞和张大牛家多有来往,两家人开门见到苏黎也挺惊奇,听里正说今年的人头税涨了两文,虽然十分的肉痛,还是很爽快地补齐了,临走还塞了个面饼给苏黎。
村东头的李安华,二十来岁,家里五十多岁的老母亲卧病在床,有一个姐姐前两年嫁到了邻村,去年娶了同村的姑娘,今年夏天生了一个女儿。他们家离苏黎所住的石头缝不太远,但中间也隔了刘大飞和张大牛他们两家。
苏黎和里正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黝黑瘦削的年轻男人,屋里传出婴儿的哭声,里正如数转达了由苏黎计算的他们需要交纳的金额。眼前的年轻男人沉默了半晌,掏出一把零散的铜板,有些窘迫地开口:“里正,我们家只按去年准备了钱,您看能不能宽限我们两天。”
里正清点了他的铜板,果然差十文钱,叹了口气收下钱:“你们尽快把差的钱补上吧。”
年轻男人十分感谢,连连给里正作揖。
等到走远了一点,里正才跟苏黎说:“李安华也算是倒霉,本来人挺勤快的,田也种得多,可是他家闺女三伏天出生,夫妇两忙着生孩子没顾上田里的事,他们家的田又靠山,被山里的野猪害了好几亩,原本收成最好的一亩水田也旱死了。”
里正一边说一边还唏嘘不已:“原本他们家还是这村东头比较好的一家,这样一下子亏下来,今年真的是什么都没捞到。”里正忽然对苏黎眨眨眼,“其实我都做好了今年收不到他家钱的心里准备了。”
收不到钱?苏黎对此十分不理解,人头税和地税不是人人都要交的吗?
柳大夫拿律法给苏黎当睡前故事来讲,每回讲的时候都是在晚上。前一天刚好讲到户籍制度:“人分皇、士、农、工、商、奴六级,其中皇、士地位优越不用交税,奴籍地位卑贱多被大户人家买卖,交易时上交一定金额即可,不必年年交税,农、工须年年交纳人头税以充徭役,拥有土地者须交地税,商人则须交两成商税……”
里正见他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倒是苦笑不得:“明后天你跟我去村西头看你就明白了。”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
苏黎对李家的其他亲戚更加的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