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晨来不及躲,淡淡的酒气就扑面而来,他本来就拿她无可奈何,如今她这样子,他就更束手无策了。
“什么真好?”他问得轻柔。
晚宁将头枕向膝盖,垂下的发丝随着夏风轻舞。她许久不说话,慕晨都疑心她是不是睡着了。
“睡着了?”他试探着问,手也伸出去打算怕怕她的背。
“还有能记得他一点点样子的人,这样真好……我本来以为,已经没人记得他这个人了,所有人提起他,都只说他是……”她突然顿住,低声抽噎起来,后背也跟着轻轻颤抖。
慕晨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这真的太过艰难,也许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唯独他不行,所以他只能拍拍她肩膀。
这一拍不要紧,晚宁条件反射般的直起身,定定的看向他,“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她大声的问,任由脸上的泪汇聚成流。
慕晨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任她发泄。他又能做什么呢?
带来的啤酒都成了空的,晚宁也醉了,醉得不成样子。
慕晨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她还会不会喝成这样?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她一旦喝成这样,该怎么回去?
这真是一段十分艰难的路!他带着一花一人,确切点说是一花一醉人往回走是多么艰难。拒载醉客的出租车暂且不说,只说这一路走来路人的眼光就够他受的了。
临近医院,也没见她清醒。如果这样子被住院部的群众们瞧见,还指不定传出什么花边新闻来呢。他没办法,只得带她回了自己的公寓。
可回到公寓,他更犯难了,这里他一个人住,谁来给她换衣洗澡?她倒好,一沾沙发,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迷迷糊糊的睡起来。慕晨见她还算消停,就索性先整理一下自己,他这一身也是够狼狈的了。
洗好澡出来,慕晨先把石斛兰摆好,粉嫩的小花这会更显娇艳了,这小小的花朵,倒让这偌大的客厅有了丝生活气息。
再去看她,她窝在沙发里,似乎睡熟了些。不便洗澡,也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睡,慕晨去接了些温水,拧了条毛巾,小心翼翼的帮她擦脸。
她可真是瘦,脸也小,慕晨伸出手去,往她的脸上比,呵!这不就是经常说的巴掌脸儿么?
慕晨正在那傻笑,手却突然被抓个正着。她受惊似的用力一拽,他身体就毫无防备的压向了她。距离刹那缩短,鼻尖对着鼻尖,她的气息缠绕着他颈项,这让慕晨燥热起来,整个空间暧昧凝聚。
这超出了他的控制,一如多年以前。
“干什么你!”她突然说。
额头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正圆睁着眼睛,十分戒备的看着他。
他慌忙的爬起来,坐在沙发一角,她也随着坐起来。慕晨不敢瞅她,但还是嘴硬:“还不是你,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喝那么多酒干什么?知道我带你回来有多费劲?你还好意思打我?”
晚宁手抚着额头,左右看看,知道这是他家,便又倒了下去,把脸埋在沙发里侧。
慕晨没听见她说话,回过头来,却见她又睡了回去,“哎,你不会是梦游吧?”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睡着了?”
还是没声。
“你进卧室睡吧,我睡这儿。”
依旧无回应。
她睡着了,慕晨这下更不敢碰她了,只好进屋拿了条毯子,轻轻的帮她盖好。她的脸大半被沙发隐住,只有头发闪着柔润的光泽。慕晨看了一会,就也准备休息,于是他关了灯。
“慕晨,你后悔过吗?”在被暗夜笼罩的室内,他听见她问。
慕晨心里才筑起的一道墙轰然倒塌,也是,她怎么可能会忘了那样的事?这是他种下的业障,是他躲不过的劫,是他欠下的债。
“不管后悔与否,那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他说。
他没听见她说话,于是他继续说着:“晚宁,这是折磨我很久的东西……其实,那年我走之后,就给你写过一封信,也不知道你收到没有?信上说的,和我现在要说的一样,就三个字:对不起……不管你怎么想,这都是我想说的、想做的,只要你说,让我做什么都行!”
晚宁亦无声息,慕晨俯身看她。她呼吸匀称,睡得正甜。
一室黑暗,一人站着,一人睡着。
一人入梦,一人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