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上和脸上的伤势均是不轻,若是流血不止,也着实凶险,于是冷冷的道:“昆仑派越来越
不长进了,今日暂且罢手,日后再找贤伉俪算帐。”左手仍是抱着杨不悔,伸右手拉起张无
忌,也不见他提足抬腿,突然之间倒退丈余,一转身,已在数丈之外。
何氏夫妇相顾骇然,好不容易这大魔头自行离去,哪里敢追?杨逍带着二小,一口气奔
出数里,忽然停住脚步,问张无忌道:“纪晓芙姑娘到底怎样了?”他奔得正急,哪知说停
便停,身子便如钉在地下一般,更不移动半分。张无忌收势不及,向前猛冲,若非杨逍将他
拉住,已然俯跌摔倒,听他这般问,喘了几口气,说道:“纪姑姑已经死了。你信也好,不
信也好,用不着捏断我手臂。”杨逍脸上闪过一丝歉色,随即又问:“她……她怎么会死
的?”声音已微带呜咽。张无忌喝下了班淑娴的毒酒,虽然已呕去了大半,在路上又服了解
毒丸药,但毒质未曾去尽,这时腹中又疼痛起来,取出金冠血蛇,让它咬住自己左手食指吸
毒,一面将如何识得纪晓芙、如何替她治病、如何见她被灭绝师太击毙的情由一一说了,待
得说完,金冠血蛇也已吸尽了他体内的毒质。杨逍又细问了一遍纪晓芙临死的言语,垂泪
道:“灭绝恶尼是逼她来害我,只要她肯答应,便是为峨嵋派立下大功,便可继承掌门人之
位。唉,晓芙啊,晓芙,你宁死也不肯答允。其实,你只须假装答允,咱们不是便可相会、
便不会丧生在灭绝恶尼的手下了么?”张无忌道:“纪姑姑为人正直,她不肯暗下毒手害
你,也就不肯虚言欺骗师父。”杨逍凄然苦笑,道:“你倒是晓芙的知己……岂知她师父却
能痛下毒手,取她性命。”张无忌道:“我答应纪姑姑,将不悔妹妹送到你手……”
杨逍身子一颤,道:“不悔妹妹?”转头问杨不悔道:“孩子,乖宝贝,你姓甚么?叫
甚么名字?”杨不悔道:“我姓杨,名叫不悔。”杨逍仰天长啸,只震得四下里木叶簌簌乱
落,良久方绝,说道:“你果然姓杨,不悔,不悔。好!晓芙,我虽强逼于你,你却没懊
悔。”张无忌听纪晓芙说过二人之间的一段孽缘,这时眼见杨逍英俊潇洒,年纪虽然稍大,
但仍不失为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比之稚气犹存的殷梨亭六叔,只怕当真更易令女子倾
倒。纪晓芙被逼失身,终至对他倾心相恋,须也怪她不得。以他此时年纪,这些情由虽不能
全然明白,却也隐隐约约的想到了。张无忌左臂断折,疼痛难熬,一时找不到接骨和止痛的
草药,只得先行接上断骨,采了些消肿的草药敷上,折了两根树枝,用树皮将树枝绑在臂
上。
杨逍见他小小年纪,单手接骨治伤,手法十分熟练,微觉惊讶。张无忌绑扎完毕,说
道:“杨伯伯,我没负纪姑姑所托,不悔妹妹已找到了爸爸。咱们就此别过。”杨逍道:
“你万里迢迢,将我女儿送来,我岂能无所报答?你要甚么,尽管开口便是,我杨逍做不到
的事、拿不到的东西,天下只怕不多。”张无忌哈哈一笑,说道:“杨伯伯,你忒也把纪姑
姑瞧得低了,枉自叫她为你送了性命。”杨逍脸色大变,喝道:“你说甚么?”张无忌道:
“纪姑姑没将我瞧低,才托我送她女儿来给你。若是我有所求而来,我这人还值得托付
么?”他心中在想:“一路上不悔妹妹遭遇了多少危难,我多少次以身相代?倘若我是贪利
无义的不肖之徒,今日你父女焉得团圆?”只是他不喜自伐功劳,一句也没提途中的诸般困
厄,说了那几句话,躬身一揖,转身便走。杨逍道:“且慢!你帮我了这个大忙。杨逍自来
有仇必报,有恩必报。你随我回去,一年之内,我传你几门天下罕有敌手的功夫。”张无忌
亲眼见到他踏断何氏夫妇手中长剑,武功之高,江湖上实是少有其匹,便只学到他的一招半
式,也必大有好处,但想起太师父曾谆谆告诫,决不可和魔教中人多有来往,何况他武功再
高,怎及得上太师父?更何况自己已不过再有半年寿命,就算学得举世无敌的武功,又有何
用?当下说道:“多谢杨伯伯垂青,但晚辈是武当弟子,不敢另学别派高招。”杨逍“哦”
的一声,道:“原来你是武当派弟子!那殷梨亭……殷六侠……”张无忌道:“殷六侠是我
师叔,自先父逝世,殷六叔待我和亲叔叔没有分别,我受纪姑姑的嘱托,送不悔妹妹到昆仑
山来,对殷六叔可不免……不免心中有愧了。”杨逍和他的目光一接,心中更是惭愧,右手
一摆,说道:“杨某深感大德,愧无以报,既是如此,后会有期。”身形晃动,已在数丈之
外。杨不悔大叫:“无忌哥哥,无忌哥哥!”但杨逍展开轻功,顷刻间已奔得甚远,那“无
忌哥哥”的呼声渐渐远去,终于叫声和人影俱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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