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本不会饮酒,但闻到这琥珀蜜梨酒香沁心脾,便端起杯来,正要放到唇边,突然
怀中那对金银血蛇同时胡胡胡的低鸣起来。张无忌心中一动,叫道:“此酒饮不得。”众人
一怔,都放下酒杯。张无忌从怀中取出竹筒,放出金冠血蛇,那蛇儿游到酒杯之旁,探头将
一杯酒喝得涓滴不剩。张无忌将它关回竹筒,放了银冠雌蛇出来,也喝了一杯。这对血蛇互
相依恋,单放雄蛇或是雌蛇,决不远去,同时十分驯善,但若双蛇同时放出,那不但难以捕
捉回归竹筒,说不定还会暴起伤人。五姑笑道:“小兄弟,你这对蛇儿会喝酒,当真有趣得
紧。”张无忌道:“请命人捉一狗子或是猫儿过来。”那小鬟应道:“是!”便要转身退
出。张无忌道:“这位姊姊等在这里别去,让别人去捉猫狗。”过了片刻,一名仆人牵了一
头黄狗进来。张无忌端起何太冲面前的一杯酒,灌在黄狗的口里。那黄狗悲吠几声,随即七
孔流血而毙。
五姑吓得浑身发抖,道:“酒里有毒……谁……谁要害死我们啊,张兄弟,你又怎知
道?”张无忌道:“金银血蛇喜食毒物,它们嗅到酒中毒药的气息,便高兴得叫了起来。”
何太冲脸色铁青,一把抓住那小鬟的手腕,低声道:“这毒酒是谁叫你送来的?”那小鬟惊
得魂不附体,颤声道:“我……我不知道是毒……有毒……我从大厨房拿来……”何太冲
道:“你从大厨房到这里,遇到过谁了?”那小鬟道:“在走廊里见到杏芳,她拉住我跟我
说话,揭开酒壶闻了闻酒香。”何太冲、五姑、詹春三人对望了一眼,都是脸有惧色。原来
那杏芳是何太冲原配夫人的贴身使婢。
张无忌道:“何先生,此事我一直踌躇不说,却在暗中察看。你想,这对金银血蛇当初
何以要去咬夫人的足趾,以致于蛇毒传入她的体内?显然易见,是夫人先已中了慢性毒药,
血中有毒,才引到金银血蛇。从前向夫人下毒的,只怕便是今日在酒中下毒之人。”何太冲
尚未说话,突然门帘掀起,人影一晃,张无忌只觉胸口双乳底下一阵剧痛,已被人点中了穴
道。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一点儿也不错,是我下的毒!”
只见进来那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半老女子,头发花白,双目含威,眉心间聚有煞气。那女
子对何太冲道:“是我在酒中下了蜈蚣的剧毒,你待我怎样?”
五姑脸现惧色,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叫道:“太太!”原来这高大女子是何太冲的元
配夫人班淑娴,本是她的师姊。何太冲见妻子冲进房来,默然不语,只是哼了一声。班淑娴
道:“我问你啊,是我下的毒,你待怎样?”何太冲道:“你不喜欢这少年,那也罢了。但
你行事这等不分清红皂白,倘若我毒酒下肚,那可如何是好?”
班淑娴怒道:“这里的人全不是好东西,一古脑儿整死了,也好耳目清凉。”拿起装着
毒酒的酒壶摇了摇,壶中有声,还余有大半壶,便满满斟了一杯毒酒,放在何太冲面前,说
道:“我本想将你们五个一起毒死,既被这小子发觉,那就饶了四个人的性命。这一杯毒
酒,任谁喝都是一样,老鬼,你来分派罢。”说着刷的一声,拔剑在手。
班淑娴是昆仑派中的杰出人物,年纪比何太冲大了两岁,入门较他早,武功修为亦不在
他手下。何太冲年轻时英俊潇洒,深得这位师姊欢心。他们师父白鹿子因和明教中一个高手
争斗而死,不及留下遗言。众弟子争夺掌门之位,各不相下。班淑娴却极力扶助何太冲,两
人合力,势力大增,别的师兄弟各怀私心,便无法与之相抗,结果由何太冲接任掌门。他怀
恩感德,便娶了这位师姊为妻。少年时还不怎样,两人年纪一大,班淑娴显得比何太冲老了
十多岁一般。何太冲借口没有子嗣,便娶起妾侍来。
由于她数十年来的积威,再加上何太冲自知不是,心中有愧,对这位师姊又兼严妻十分
敬畏。但怕虽然怕,侍妾还是娶了一个又一个,只是每多娶一房妾侍,对妻子便又多怕三
分。这时见妻子将一杯毒酒放在自己面前,压根儿就没有违抗的念头,心想:“我自己当然
不喝,五姑和春儿也不能喝,张无忌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只有这女娃娃跟我们无亲无故。”
便站起身来,将那杯酒递给杨不悔,说道:“孩子,你喝了这杯酒。”杨不悔大惊,适才眼
见一条肥肥大大的黄狗喝了一杯毒酒便即毙命,哪里敢接酒杯,哭道:“我不喝,我不
喝。”何太冲抓住她胸口衣服,便要强灌。
张无忌冷冷的道:“我来喝好了。”何太冲心中过意不去,并不接口。班淑娴因心中怀
妒意,是以下毒想害死何太冲最宠爱的五姑,眼见得手,却给张无忌从万里之外赶来救了,
对这少年原是极为憎恶,冷冷的道:“你这少年古里古怪,说不定有解毒之药。若是你来代
喝,一杯不够,须得将毒酒喝干净了。”张无忌眼望何太冲,盼他从旁说几句好话,哪知他
低了头竟是一言不发。詹春和五姑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班淑娴的怒气转到自己头上,这